冰凉的水晶船和裴淮年温热的体温,陶家舶的灵魂在交汇的刹那升入天空。
那是守卫者七号。
不是历史上最辉鸿的船,也不是武力最强的,甚至不是当代最前沿的型号。它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在耗光最後一发炮弹之後,船长跟着船一起沉没大海。
大海是船最终的归宿,而人类在那一刻参与了这场血色浪漫。
裴淮年说,为了雕刻这艘船,他耗费了很多材料,用了一整年才学会。
【送你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
送人任务只完成了一半儿,还是陶家舶先到家。他抬腿进屋,脱下手表,外套,失神地走入浴室。浑身皮肤都泛红了才从蒸腾的浴室里出来,直接打开阳台的门,冷冽的风来,周身的温度迅速降下来。
可心房仍然沸腾着一团水汽。
陶家舶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拨出电话。
「陶家舶?这个时候上海都快半夜了吧」,林苟奇怪地问他。
「嗯,打扰你了吗?」,明明没有喝酒,陶家舶的声音有点哑。
林苟大约听出了一些,推开正往自己耳边凑的Brian。「我没事儿,在办公室呢,怎麽了,你说」。
他比了一个不许闹的口型,成功将Brian拦截在三步之外。
「没什麽事」,陶家舶说着没事,电话却不挂。
5年里,林苟只回国一次,两人在广州见了一面。其馀时候,他们默契的互相不打扰,又或许没有消息才是告知彼此没事的一个信号。
林苟了解陶家舶,没事儿不会打来电话,他直接问:「见到他了?」
关於派屈克,林苟5年前就不赞成他们交往的事情,在林苟那儿两人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
後来陶家舶突然辍学离开英国,林苟连着几天喂饱了Brian才打听到只字片语,从此他绝口不提裴淮年的名字。直到两人在广州见面那次。
他们约在酒吧,两人长相气质都出挑自然有人前来搭讪,有男有女。林苟觉得其中一个男人不错,送来两杯酒,陶家舶都喝了,他打趣说自己可以提前离开。
陶家舶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林苟去扶他的时候,听他轻声说:「不是他」。
现在「他」来上海了,林苟有一万个证据证明陶家舶今晚清醒低落的罪魁祸首是派屈克。
想到这里,他瞪着远处沙发上跷腿看杂志的Brian,对方接受眼风,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十分无辜,丢来一个飞吻。
林苟没时间搭理随时发青的Brian,听到陶家舶半晌才沉沉的发出一个,「嗯」。
「你怎麽想?」,他说完又觉得不够有力量,补充说:「陶陶,你已经不在英国了」。
你完全可以摆脱他,你是自由的,只要你想。
陶家舶当然知道,事实上,他尝试过很多次。每一次尝试,效果都不尽如人意。越想,越乱。越抗拒,离漩涡中心越近。
他站在12层往下看,摇曳的树影前,有一点猩红的斑点,那里站着一个人。
从他下车以後,裴淮年就站在那里。他不在车上,司机也不敢坐着,跟着站在车後。车灯没熄,照亮他令人觉得遥远又陌生的身影。
陶家舶哽住,视线仍然放在楼下,对林苟说:「时间真的能磨灭一切吗?」
林苟答不出来。
陶家舶问的是,时间真的能磨灭他和裴淮年之间的问题吗?
又在问,时间真的没有磨灭他们的爱吗?
两个答案都是肯定的,又彼此独立存在。
挂了电话,陶家舶站在原地,冷风吹得脸颊冷冰冰的。裴淮年陪他一起站着,陶家舶突然想到他抽菸这件事。
商务社交的场合,抽雪茄但难免有人问他要不要来一支,派屈克-威廉不必抽菸,正如陶家舶之前猜想的那样。
他不抽只是因为他不想。
那麽今晚,此时此刻,他为什麽又想了?
第47章WeleHome
陶家舶凌晨才睡下,他没回公司附近的公寓而是回了家里的老院子。
凌晨的院墙外只有银杏闪动着橙黄色的叶片迎接他回家。陶家舶蹑手蹑脚地进屋看了一眼老陶,在右手边的卧室倒下去。
孙姨新换了床单,老式洗衣粉的味道引发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先是梦到母亲还在的时候。陶妈每晚来,第一时间去小床上看陶家舶。陶家舶睡得迷迷瞪瞪的,隐约听见母亲夸他额头饱满。
老人说额头高的人心气儿不合群,但又有贵人帮助。母亲摸摸陶家舶的额头柔声笑着说:「我们陶陶一定会有一个爱护他的贵人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