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骞皱眉:「那怎麽办?」
「能怎麽办,咱们这儿什麽条件都没有,只能赶紧上医院。」
医生边说边给孟绪初注射凝血酶,「也不知道能起多少用……」
大概是这次出血真的有点严重,孟绪初一直处於半昏厥的状态,中途汽车颠簸了一下,他竟然又呛出一口血,沿着嘴角往下,浸湿江骞的衣服。
江骞小心托着他的後脑,没让他被呛到咳起来,但孟绪初似乎很疼,眉心紧紧蹙着,呼吸急促,心率也越来越快。
医生连忙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眼,反身冲司机吼道:「开快点!」
这一下的颠簸让孟绪初恢复了些意识,他靠在江骞怀里张了张嘴,江骞立即俯下身:「想说什麽?」
孟绪初只能发出气声,嘴唇开合就会溢出血丝,江骞轻轻帮他擦掉,耳廓贴在他唇边:「没事,慢慢说。」
医生见状也放轻动作,等了一会儿,问:「他说什麽?」
江骞盯着孟绪初被血染红的嘴唇,眼中似有沉痛,良久才说:「他说渴。」
人在严重失血时出现口渴冒汗的症状,此刻喝水会加重出血,医生急道:「不能喝!」
他凑到孟绪初身边,哄孩子似的:「现在不能喝水啊小初,等到医院叔给你手术唰唰两下,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再喝,很快的啊。」
他本意只是想用轻松的语句安慰孟绪初,可孟绪初一听还要过「几天」才能喝水,当即眼睛一闭,把脸埋进了江骞怀里。
医生一愣:「咋还撒上娇了?」
江骞揉着他的後脑安抚,冷漠翻译道:「在气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拒绝他喝水的要求。」
「……」医生抓耳挠腮:「你可真是个祖宗啊,我看你才是胆大包天竟然在时候要喝水!跟你说半个门儿都没有!」
他凶神恶煞的:「一口不许沾,敢增加我手术难度我跟你没完!」
江骞皱眉:「你别凶他。」
「哪里凶了?这麽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好吧。」
江骞:「…………」
车里吵吵嚷嚷的,但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医生脾气躁,更多的是为了让孟绪初保持清醒,江骞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没有挑明,他也十分配合地一直跟医生说话。
医生拉开孟绪初胸前的扣子,在他上腹敲了敲,又轻轻按了按,问:「现在什麽感觉?」
失血已经影响到孟绪初的思维了,他睫毛轻微颤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
没出得了声。
医生看向江骞。
江骞继续翻译:「他说胀。」
医生便叹了口气,面上看起来轻松,额头其实已经出了一层汗,喃喃道:「能不胀麽,装的都是血啊……」
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一道锋利的目光刺向自己,医生抬头,霎时对上江骞那双快要杀人的眼睛,灰蓝的眼珠子像要变成血红的。
很明显,他在控诉医生那句不吉利的话,要不是抱着孟绪初动弹不得,真像冲过来就要咬人的狼狗。
「……」医生无语凝噎心乱如麻,一拍大腿:「你俩都是祖宗行了吧!」
他反手把锅丢给司机:「怎麽开的车,怎麽还不到!」
小司机登时手一哆嗦,又得开得快又得不颠簸一路兢兢业业把着方向盘的小司机,成了车里最大的冤种,只能含泪再次提速。
孟绪初对周围其实不太能有真实的感知了。
一开始胃里很痛,痛到他想把这个碍事的器官直接割出去喂狗,後来就变成酸涩的胀痛,胀痛到极致後反而消停了下去,一点点变成了无知觉的麻木。
那一段时间孟绪初很想睡觉,但身边的人一直在吵,搅得他不得安宁。
江骞也不知道吃错了什麽药,话突然变得异常多,和医生来来回回地吵着。
只是他们的声音像在岸上,而孟绪初被沉在水底,五感失灵,眼前漆黑,他们的每一句话像隔着水波,很久才能晃进他耳朵里。
但声音模糊不清,孟绪初一个字都没听清。
灵魂和□□分离,孟绪初的感官变得荒芜,除了困就是渴,他喉咙干得要冒火,满嘴都是生锈的血腥味。
明明只要一滴水就能解救他的,明明只要一滴水而已。
可谁也不愿意给他这一滴水。
仅有的两个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孟绪初不由升起一股烦躁,继而又化为无边的委屈。
好像他被独自遗留在荒芜的旷野,又或者被抛进茫茫大海里,没有一个人陪他,哪怕只是朝他递出一根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