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绪初垂下眼皮,避开上茶的秘书,拿出手机想看看最近的消息,可还没等他点开邮箱,不远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吓得小秘书直接洒了水,滚烫的茶水在纯黑的实木桌面晕开。
「对不起对不起孟总!都怪我不小心……」小秘书擦着桌上的水连声道歉。
「没事,」孟绪初抬手轻轻挡开,指了指桌上的盖碗,「收走吧,我不喝。」
说话间,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刚才那一声响看去,是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在会议室正前方,一墙之隔的休息室里。
会议桌上方,穆海德空悬的主位後,是一面挂着巨幅宋代山水图的墙壁,墙壁後方正隐约传来穆海德隐约的呵斥声。
声音传进众人耳里时已经很低,但墙体隔音很好,这种程度下都还能被听见,说明穆海德大概真气得不轻。
「看邮件了吗?」穆蓉就坐在他身侧,小声问他。
「还没,怎麽了吗?」孟绪初边说边打开邮件。
「今早刚下的通知,哥哥撤销了天诚的一切职务。」
穆蓉说完,孟绪初的邮件也加载了出来,最新的一条,就是那道新鲜出炉的人事任命。
孟绪初眉梢压了压:「到底怎麽回事?」
穆蓉掩饰地咳了咳,环视了下四周,避开穆世鸿的视线,掩唇悄悄在孟绪初耳边说:「天诚那孩子,在澳门欠了赌债!整整输掉了三家子公司!这不差点给哥哥气死。」
孟绪初一怔,而後捂了捂嘴:「这样?」
「啧,」穆蓉不太满意地刮他一眼:「你怎麽一点都不惊讶?不会是你乾的吧?」
孟绪初笑了:「我昨天才出院呢,怎麽干啊?」
穆蓉一顿:「也是。」
孟绪初喉咙发痒,掩唇咳了两声又问:「所以他们准备怎麽解决?」
「还能怎麽解决?只有把窟窿填上呗。」穆蓉说:「我都没想到那孩子胆子这麽大,拆东墙补西墙竟然瞒到了现在,要不是这个月本部的过去审查,发现他那边就跟个筛子一样,他估计还要瞒呢!」
「我记得本部的审查一般都是下个月,」孟绪初说:「提前的意见好像还是姑姑您提的,多亏您有先见之明,不然只怕要亏得更多。」
「哎哟哎哟也就一般般吧,」穆蓉被奉承得很开心,笑容藏不住:「我也是看最近庭樾出事,到处都不太平,才想说要提前一点。你瞧二哥那样——」
她努了努嘴:「最近正想方设法调钱来呢,这可是挪用公款,窟窿补上就算了,要真填不上,那天诚去保不准还得进去蹲两年。」
孟绪初眉梢一挑:「董事长不保他?」
穆蓉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呀,当着外人的面当然得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咯,但背地里多少会帮衬点,不然就二哥那德行,凑得出那麽多钱?总之大哥那麽要面子,怎麽可能真让穆家的孩子蹲大牢?」
孟绪初依然有些咳,小秘书有眼力地帮他换了一杯温水,孟绪初笑着接下,氤氲的热气掩住眼底的情绪,轻声说:「也对。」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穆海德才从休息室里出来,後面跟着鼻青脸肿的穆天诚。
他直接让人把穆天诚赶了出去,在主位坐下,先关心了孟绪初的身体,又问了穆世鸿几个问题,会议才渐渐进入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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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後,孟绪初和穆蓉一起搭电梯下楼,穆蓉搭着他的肩关切道:「听说你最近搬去海边的房子住了?」
但表情比起关切更像是在八卦。
孟绪初抿了抿唇,说:「是的,怎麽了吗?」
穆蓉连忙小声问:「是不是市里的房子住得不舒服?」
「还好吧,」孟绪初斟酌道:「只是那几天生病,想在海边散散心,今晚就搬回去了。」
「就这?」穆蓉一脸不可置信,「没觉得哪儿不好?」
孟绪初不明所以,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维持礼貌的笑容:「没有……吧。」
穆蓉满脸诧异,欲言又止:「内什麽,绪初啊,不是姑说你,你审美真该好好提升一下啦。」
孟绪初缓缓睁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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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回到市内的宅子,天已经黑了,夜风怡人,徐徐扑在脸上。
孟绪初走在院里的石子路上,路灯在地面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一道他的,一道江骞的。
孟绪初一边走,一边还是想发笑,荒唐的笑意经过一顿晚饭都没能压下去,反而愈发浓烈。
看见前方那片浅草坪时,孟绪初终於停下脚步,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骞随之停下,诧异地望向他,「怎麽了?」
孟绪初转身,在路灯下微微仰起头看江骞,路灯把年轻人的眸光映得很纯粹,他此刻的疑惑显然是货真价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