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知道她心急,可怎么就这么心急,名扬那孩子风寒还未好,也不知一路颠簸能不能养得好病。”心善的妇人连叹了几声气才转身离开。
周献玉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际,总算确信名扬说得没错,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霍如娘要带孩子回乡的事,谁也不会对这事有所质疑。
而她瞥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宅院,也没有在此停留,便又回了街上巡查。
十里乐坊夜夜笙歌,以至于街上的铺子往往都要在日上三竿时才会开门接客,周献玉每日无须去衙门点卯,时间多的是,在清河馆门外坐了一会儿,等到清河馆开了门,第一个便走了进去。
现在这十里乐坊又有谁不认识她,但这清河馆不愧是林清平开的第一家铺子,里面的伙计个个都似人精,甭管心里在打什么主意,面上始终都是客气有礼,把她迎进门时都是笑着的。
但周献玉不等他们说话,便已经先一步表明来意,“在下清平司周献玉,承蒙知州大人委任,负责统管这十里乐坊的一应事务。今日冒昧前来,只是依着惯例逐一拜会各商铺的老板,不知咱们清河馆的林老板是否得闲,能否拨冗一见?”
他们客气,她更客气。伙计们也没随口敷衍过去,只说请她稍候,便去将此事禀告给林清平。
不出所料,林清平那边只说事务繁忙,暂时无空见她,改日再请她来店内一叙。
依着他往日行事的猖狂来看,这已经能称得上礼貌了。
周献玉也不失望,径自在店内寻了个位置,说自己今日左右无事,也想见识见识这清河馆的曲子唱得有多好。
来者是客,伙计们也赶不得她,便像招待其他客人那样殷勤地招待起她来。
这还是周献玉第一次踏进这间铺子,也正是进来了之后她才发觉这传说中的销金窟确实名不虚传。
像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自然也可以来听曲,但是只能坐在一楼散座,听霍如娘这样丙等的乐师和歌伎奏乐唱曲。二楼则是专为那些出手阔绰、不惜抛掷金银的达官显贵与富商巨贾们备下的,布置更为精巧雅致,乐师也是更好一些的乙等。再往上是三楼,这里有技艺高超的甲等乐师,有容色倾城的貌美歌伎,就连高台上的舞女都是身着绫罗,遍身珠翠珍宝,在明灯下闪烁下如梦如幻,光彩照人。当然,能踏足这一层的客人比之二楼又高出了一个等级。
至于再往上的楼层,至今也未有哪个人跳出来公然说自己曾去过清河馆三层往上的地方,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寻常人怕是做梦都想不出。
林清平将他手底下的乐师、歌伎、舞女们都甄别品次推上买卖桌,而愿意为此一掷千金的人显然不少。在第三层,甚至发生过数人竞价只为争抢乐师为自己单独演奏的事情,再往上的楼层就更不必说,在这里,金银已经算不得金银了,寻常人家五年的活命钱只是歌伎们唇边那若有若无的一抹笑意。
周献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些事时心中的震惊,而衙门里的人大多都在羡慕这林老板挣得盆满钵满,却无一人往深处想想。
反倒是昨夜,她才与那两个不速之客讲了讲这十里乐坊的事,出身高门的赵公子便脱口而出,“才艺无价。”
乐师奏的乐,歌伎唱的曲,这些都可以出卖,却又无人能为其估价。那林清平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敛财,也可以为他人“销赃”。
此事几乎不能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