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章允儿又说了些什么,萧闻一句也没听进去,心烦意乱得厉害。他能确定自己不爱沈初霓了,但是这个名字仍旧能轻而易举的在他的心里掀起波澜。
毕竟自己,差点搭上了一条命。
章允儿很健谈,在餐厅的时候和萧闻边吃边聊。一开始萧闻以为她和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一样,来参加这次的学习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聊起来才现,章允儿在绘画方面非常厉害,对大师的画作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因为有钱,她可以去全国各地的画展欣赏名画,看到喜欢的甚至可以直接打包带回家慢慢研究,她丰富的阅历和专业的谈吐让萧闻对她的刻板印象有了改观,甚至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人聊得很尽兴,等站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师兄,想不到我们在这方面有这么多共同话题,今天这顿饭吃得真是太开心了!”章允儿毫不掩饰自己对萧闻的好感。
萧闻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总带着淡淡的距离感:“我也很高兴能和你有这样的交流,真的让我受益匪浅。”
他们从餐厅出来,天已经黑了,雨还在下,章允儿道:“我送你回去吧。”
萧闻拒绝了:“我打车就行了。”
章允儿坚持道:“打车很贵的,别破费了,而且我还没给你看《飞鸟》呢。
萧闻心里也惦记着那幅画,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有劳了。”
晚上的光线不是太好,章允儿原本是想邀请萧闻去自己的住所慢慢欣赏的,但是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擅自邀请实在冒昧,所以他们就在车库边上探讨起了大师的画作。
能近距离的看大师的手笔,萧闻觉得非常非常的满足,出国一个多月了,这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和章允儿分别后,他脸上带着笑意独自上楼。
因为经济原因,他租的是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面只有基本的生活设施,他进屋洗了澡躺在床上翻看专业书籍,身体里的兴奋因子散去以后,脑子开始慢慢的被别的事占据,心情开始如往常一样低落了。
最后实在是精力难以集中,索性放下书,拿出手机打开了国内的搜索软件,输入了“沈初霓”三个字。
沈初霓不爱在媒体面前露面,能搜到的新闻寥寥无几,但每一条都看得萧闻脊背寒!
他知道沈初霓有时候挺疯的,但是没想到这么疯,居然会把好姐妹家的公司全部搞垮,而且还真的放火烧了自己的会所,把那群小姐妹困在了里面。
新闻上虽然都标了“据说”“猜测”“小道消息”之类的字眼,但是萧闻知道,这些极有可能是真的。
沈初霓做这些事的原因很好猜到,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初自己只是不小心撞倒了她爱的男人,就被她狠狠报复了这么久,如今她现小姐妹们骗了她,原本说好的“吓一吓他”直接变成了“烧死了”,事态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当然会生气报复那群人。
这些新闻让萧闻可以确认了一件事:沈初霓深信他真的死了。
挺好,大家的目的都达到了。
手机页面退出,萧闻唇边挂着苦涩的笑。他当初窃听沈初霓的电话,知道了她的最后一个复仇计划以后,他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去城南别墅探查过几次,后来现藏在地下室的石蜡和钉子,猜到那群人根本就没想留活口,他顺水推舟,决定成全她们,然后借此脱身。他得知林晚晚的亲戚在开化工厂,他就从这个工厂花了大价钱找人走了私单,半夜弄了几罐氢气出来藏在别墅里,伪造成是林晚晚做的假象;然后求助岑老请他找人帮忙做了一个极其逼真的假人模型,并助他提前出国。
他知道沈初霓作为这场火的参与者,不会把事情闹大,所以火灾如他意料中的一样,很快被定性成意外事件,这样他的“遗体”就会被快火化,不至于被人看出端倪;他还故意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留下和沈初霓的合照,就是为了让沈初霓以为,他粉刷画室只是因为吃醋、想带着不舍分手,至于行李箱里的证件,是他花钱做的假证,真正的证件,在他手里。
他没打算彻底换身份,因为这很麻烦,而且他不会在这异国他乡待一辈子,等他准备好了,他是要回国的,毕竟父母还在那边。
被耍了九十九次,他终于掌控了一次局势,赢了所有的人。
如毒瘤一样的感情问题解决了,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次出国学习是自费的,萧闻这两年挣的钱基本都花在了父母以及自己和沈初霓的生活上,到m国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是在给岑老当助理,领取一点补贴,空余的时间他仍旧画画来卖,但是这边不比国内,他在这里完全没有知名度,也没有熟人,现在画卖得并不好,收入几乎只够维持生活。
可是对他来说,这样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很自由。
如今他也在努力的找回大学时那个阳光爱笑的自己,他努力的学习、画画、交朋友,认为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就能彻底从那件事里面走出来,真正的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萧闻回忆着往事入睡了,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去了画室,他要在同学们来之前把画室整理好。
“萧闻。”
岑老踏了进来。
萧闻向他打招呼:“岑老,早上好。”
岑老看着他脸上温和的浅笑,叹了口气:“萧闻,你的人变了,所以你的画也跟着变了吗?”
萧闻的笑意逐渐僵硬,脸上有了自责和无奈。
岑老语气里夹杂着惋惜:“你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带着微笑,看起来非常随和,就和在大学时一样,但是我了解你,知道这些都是你装出来的。”
萧闻的头慢慢的低下去,满脸羞愧。
岑老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心坎,但他没打算停下来:“你以前的画,不只是风格,连色彩都是热烈明媚的,可是现呢,你自己看看,”他把萧闻昨天下课后交上去的画摆在二人面前,“为什么要画这么阴暗的东西?”
萧闻的唇动了动,声音底气不足:“岑老,这幅画叫《深渊》,色彩和风格就该是偏冷色的。”
他的狡辩让岑老的火气上来了,一叠画稿被扔到他面前。
“那这些呢,是不是叫《地狱》!叫《牢笼》!叫《噩梦》!”
这一个月里萧闻提交上去的画稿一页页的落在地上,每一张的色彩都暗含灰暗狰狞,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在吞噬曾经那个美好的阳光青年。
萧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