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暖虽背对着来人,却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她不敢造次,急忙起身欲行礼问安。可人还没站直,就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她不安地坐在石凳上,心里腹诽着不知这人今日又会如何的折磨她。她能感受到头顶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视线一直不肯离去。她就这样恭顺地低着头,等待着他对她的一轮审判,可直到脖子都开始酸痛,那人始终不一声。
终是不想再如此继续下去,晴暖忐忑地抬起头,心里虽是害怕他又会对月荷不利,但还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面前之人。只见今日的风澜清身穿着一件镶绣着银丝边儿的深蓝色长袍,腰间的一条绣着竹节的锦带更显得他挺拔刚劲。乌黑的头只有头顶部分被晶莹的玉冠束起,其余的则飘逸地披散在双肩。那双犹如繁星的眼睛就这样平静地望着她,看不出一丝情绪。她总觉得他与之前有所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以后不许再练功,哪怕是坐着练剑也不行!”终于,风澜清开口说话,冷冽的话语硬邦邦地打断了她飘忽的思绪。
晴暖一时气急,心道你风澜清也管得太宽了点儿!正欲问“为什么”,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那人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大门。
正当她气愤郁闷之际,月荷拾起了掉落在青石地板上的剑,对着她小心翼翼地说到:“小姐,其实奴婢也觉得您以后不能再练了,至少这一年半载是不行的。”
晴暖瞪着月荷,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偏帮一个伤害过她们的人渣说话。月荷见状,赶紧把剑装进剑套,殷勤地为晴暖揉着那刚被风澜清捏红的手腕,试探地说到:“小姐,林老不是说了吗,您的膝盖是万不能再受伤的。您刚刚执意要坐着舞剑,奴婢就害怕得紧,总担心您一时兴起用到了双腿。要是您不慎受伤失去了行动的能力,那老爷和夫人可真是要心痛至极了。”
隔了好一会儿,晴暖伸手摸了摸隔着衣裙的双膝,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到:“月荷,我明白的。只是一时贪玩罢了,以后再不会如此了。”说完,便缓缓地起身往屋里走去。月荷本欲上前搀扶,也叫她给打去小厨房弄点心了。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今后的生活。她的确不能再让父母为她担心了,要是再因任性而致今后不能行走,那岂不是会连累他们一辈子?于是,她心一横,把还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光芒的长剑毫不留情地丢进了大木箱的最底层。
风澜清并没有走远,他听见了主仆二人的对话,也听到了那长剑被丢弃在木箱里所出的碰撞的声音。他立在倚红苑外很久很久,久到他还听到了长剑主人那微不可闻的,充满着无奈和苦闷的一声叹息。
是夜,已是三更天了。月荷早已被晴暖赶去了隔壁的寝房,正美美地睡得香甜。可在正屋的晴暖却怎么也无法安睡,她想着白日里所生的事情,倒是被狠狠地惊了一下。早先她光顾着因不能练剑之事而生气伤怀了,却忽略掉了风澜清前来的目的。以往只要风澜清一来倚红苑就准没什么好事儿,哪一次不是伤筋又动骨的折磨着她们主仆俩。可这次,他居然什么都没做,撂下了这句“不许再练武”,就径直地离开了。
她当时就觉得他和以前有一点儿不同,可直到现在她才觉,原来这不同是来自于他眼睛里的神色。以往他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愤怒和戾气,而这一次却是少了很多。他强硬地不许她今后再练武,这算是提醒她吗?虽然语气还是那样的霸道和令人生厌,但确实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窗外的月光很亮,却怎么也照不进人心。晴暖不知风澜清对她的态度为何会有所转变。但无论是好是坏,在这吃人的王府里,她还是得随时保持警惕,以免余生尸骨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