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看得起自己。”
“开个价,我养你。”
“你不该当歌女。”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不。
来不及了。
我也不后悔。
乔薇对着窗外夜色笑。
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没有擦的,沾满尘土和雨点痕迹的脏乎乎的玻璃窗,照见她模糊的影,模糊的笑。
深夜好眠,一梦酣沉。
天亮又是新的一天。
日光底下依旧无新事,照常画画、养伤、到医院陪床,正常过日子。
视频出去不再管,乔薇甚至没有再点开那款短视频软件。
吴颖肺炎出院,还需要休息将养,吃饭吃药要准时,营养品不能少。吴姨中了暑,加上多年高血压小小作一次,也需要好生调理。父亲依旧是不省人事,需要精心陪护。官司那边,梅律师推进流程,一切顺利。加上江城医院的伤害纠纷也在流程之中。以及绑架案,警方多次来面谈核实细节。给画室交了一批水粉画,收到转账一千三百多块……
忙得团团转。
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几天之后去复查腿上伤势,倒算是有个好消息,骨裂恢复得不错,身上连番受伤竟然也没影响小腿痊愈,医生说预计再过一周就可拆了石膏。
乔薇略松口气。这打着石膏不良于行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复查回来坐在公交车上,午后明亮阳光照穿车窗,晒得人身上烫头脑晕,车里空调仿佛不管用。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小时候上学,有个白头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念过一段课外读物。老师姓什么忘记了,那本书叫什么也忘记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壮年残疾的作家,写他在废园子里经历的春夏秋冬,从痛苦疯到大彻大悟。
顾不得车上颠簸晃动,乔薇掏出手机,凭着记忆,用关键词搜索那文章。
竟找到了。
她一行一行读下去。
读完了忽然明白,作家并没有大彻大悟,那只是别人塞过来的所谓“中心思想”。他只是在记录,在陈述,在思索,甚至也在拷问命运,为什么独独让他成了残疾,不能走路。
他做错了什么?他甚至比别人更有才华。
“……我在这园子里坐着,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公交车播报到站,乔薇拄拐下去。
站台有块地砖松动,一拐下去,差点摔倒。
她晃荡几下,努力找平衡,到底还是摔了。膝盖磕破皮,有点疼,但也没什么。站起身来,离开站台朝父亲所在的医院门口走去。
摔倒的时候没人扶她,站台上几个人只是看看,各自转开目光。未必是冷漠,大概是自保,又或许不想加重她的尴尬。
乔薇看完那文章,觉得自己其实幸运。起码很快就可以正常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