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对面很久没有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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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的律师工作室内,贺韦铭轻轻抚摸着右眼边上的乌青。
这是他委托人的丈夫打得。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位饱受家暴困扰、瘦骨嶙峋的中年妇女,她实在受不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家暴,提出要离婚。
他作为委托律师,今早第一次跟那位中年妇女碰面就被他丈夫逮住了,然后对方一拳捶上来。
贺韦铭本来可以躲开,可他的身后是那个可怜的中年妇女。
所以他硬生生挨了这一拳,顺便制住了家暴成性的男人。
而在他制服男人后,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生了——
中年妇女苦苦哀求他放过男人,不要追究他打人的过错。还在他坚持报警后倒打一耙,说他气不过男人的所作所为,先动的手。
分管那一片的警察明显知道是怎么回事,神色特别无奈,调解两句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家,走之前还隐晦地叮嘱他量力而行。
案子自然也黄了。
贺韦铭一点都不可惜黄掉的案子,只是觉得难受。
如果那个中年妇女愿意,他甚至可以免费帮她打官司。
可无论他的亲身经历,还是片警的无奈以及隐晦的叮嘱都足以说明问题。
贺韦铭知道,如果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金钱以及耐心,慢慢对中年妇女进行心理疏导,让她逐步意识到这些年来习以为常的生活其实是病态的,作为一个人她拥有反抗的权利,并且在她做出反抗时会有人愿意帮她。那时候中年妇女有可能会下定决心脱离现在的生活,走向正常的人生。
但是他没有。
作为一个普通人、社会上的一颗螺丝钉,而且还在被前女友一家打压,他光是养活自己就已经精疲力竭。
哪怕有心,他也没太多精力去管这些可怜又可悲的弱势群体。
贺韦铭回忆着自己最近经手的两桩案子。
连只暖水瓶都要拆成一人一半的夫妻,倒打一耙的家暴受害妇女……
难道他一辈子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贺韦铭摇头。
他那么努力争取读书的机会,为了慈善助学金无数次在摄像机前弯腰,每天翻那么远的山路去学校,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不是为了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年迈的父母。尤其是右腿截肢的爸爸,因为贫穷,这些年他连最便宜的义肢都装不起。因为不方便走动,爸爸只能呆在家编竹筐,手都变了形。
还有家里的房子,不仅是危房,而且那个小山村雨水季节每年都会爆泥石流——爸爸的右腿就是在他小时候的一场泥石流中轧没得。
他原本准备大学毕业后赚了钱,在镇上买套房子,把一家人迁出来,迁到一个不会对生命有威胁的环境。
镇上的房价才15oo一平,比起海市动辄1o万的房价,真的不算贵。可就算这样,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很困难。
贺韦铭甚至想到,再这样混下去,几年后他会不会像那个中年妇女一样,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彻底认命,一辈子挣扎在社会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