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工作的汽修厂催得紧,鹏只得提前赶去车站买了返程车票,大年初五一早便出返回了。虽然舍不得,但大家知道,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鹏回去那天,平妈骑着三轮车载着平、丽、讯一起去车站送鹏。站在三轮车车厢上,姐弟四人突然张开双手迎着风放声大笑,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那一刻,平才懂得,原来生活不需要过得多优渥,仅仅是与弟弟妹妹在一起,就很开心……
离别时,姐弟四人都哭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别再聚又是一年,为什么命运对他们如此不公,但即使在这番命运捉弄与颠沛流离下,平姐弟四人依然能保持最简单的快乐与初心,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快上车吧,要开车了”。妈妈催促着鹏,鹏转身上了车,没再回头,也没再转头看向车外的几人,直至车门关上、车轮转动,鹏才猛然转过头,平看得很清楚,车里的鹏早已泪流满面。
车开走了,这个家也快散了……
“走吧,外面不让停车,待会儿交警来找就麻烦了”。妈妈催促着三人外车站外走去。
回去路上,丽和讯站在车厢上,平与妈妈坐在前座,虽才是大年初五,但他们在新年才能感受到的快乐已经提前结束了。
初高中快要开学了,为了赶丽和讯的开学时间,平决定提前返校,以便护送弟弟妹妹回校报名。
出那天,妈妈骑着三轮车将姐弟三人和行李一起拖到客车站,并将一千块钱交到平手上,用作三人的中转路费,剩下的让平等讯和丽开学的时候分给他们。
“你那张卡里还有钱吗?”妈妈问平。
“还够用的。”想到妈妈应该是没钱了,所以平撒了谎。
三人上了车,只留下妈妈一人在车外。那一刻,平有多想下车抱抱妈妈,但又担心车开走了,可车继续停了五六分钟,等平决定下车和妈妈说说话时,车门却在这个时候关上了,平的眼泪瞬间滑落脸颊,她其实好想和妈妈说说自己在学校遇到的委屈,告诉妈妈其实自己卡里没钱了,但她不忍心说出来,也不忍心这位遭受了丈夫三番五次感情背叛、不下四次抛家弃子、胡乱结交朋友染上毒瘾造成家破人离的普通妻子受罪,更不忍心让这位遭受流言蜚语、老家亲戚不理解、被恶心猥琐男性骚扰、始终没有放弃四个孩子的普通妈妈再为她操心。
看着姐姐流泪,丽和讯再也忍不住,他们站起身朝着窗外的妈妈使劲挥手。
都走了,只剩妈妈孤单的背影。那一天,妈妈没再担心交警锁车,只是站在原地,朝着车离开的方向呆……
坐了一夜的客车,又赶公交转车到昆明火车站,平排队到窗口买来三张票,所幸来得够早,还有硬座可以选,只是三人车厢不在一处,那时候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和别人换座,于是只能在几个车厢跑来跑去递送着零食。
乘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平又着急忙慌带着弟弟妹妹赶上了去往纳雍县的客车,因为在县里没有落脚的地方,如果不在当天六点前赶到,就没有车去奶奶家了。
为了赶时间,平将路上吃饭的时间都给省了,带着弟弟妹妹一路小跑,终于挤上最后一趟回乐治镇的面包车。
到家那晚,平和弟弟妹妹饿得昏,可爷爷奶奶并没有准备饭菜等他们,只是交代厨房有吃剩的菜,让平热了给丽和讯吃。
那时候的平还感受不出来亲戚的善与恶,也不懂得爷爷奶奶的爱与不爱,她只知道,在保山,不管自己多晚到家,妈妈一定会给自己准备吃的,哪怕是泡面。
平将几盘剩菜倒在锅里翻炒,又把剩饭倒进去,再加入盐和酱油,招呼讯和丽出来吃。
“好难吃”,讯吐槽着姐姐做的饭还是那么难吃,但手里的筷子却不住的往嘴里扒拉。
丽找来电视遥控想看会儿电视,睡在前厅的爷爷嫌太吵,把讯赶回房间睡觉。
没有多余的房间,那一晚,平和弟弟妹妹准备挤在二叔的房间将就一晚,但只有一张床,又同时睡不下三人,平便将枕头一转,示意两人横过来睡,又翻出二叔的衣服给讯作枕头。那一晚,天很冷,但只要三人在一起,就很温暖。
“小讯讯,你怎么和你姐姐睡?你们究竟有没有点家教!”第二天一早,奶奶推开门,看到平、丽、讯睡在一张床,便骂三人没有家教,不分男女。
在农村,姐弟这样睡在一起确实不妥,但平姐弟四人自小经常一起打地铺,睡在一起又如何。
“他不睡这里睡哪里,只有一张床。”平忍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
“那么大的沙不够他睡是不是?”奶奶火冒三丈。
“睡沙盖什么呢?”平继续反问。
“我们睡那间,你小婶家的被子多得是,不会进去拿?”奶奶越骂越大声。
“你不是关门了吗?”平再也忍不住,怒吼起来。但一想到自己完这通脾气大不了麻麻屁股走人,可讯还要继续寄人篱下,以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平又赶紧松了口,“好,是我们的错。讯,你晚上去睡沙”。
“好”,讯迷迷糊糊回应着平,揉揉眼转身又睡着了。
为了不让家里人逮到机会说闲话,平和丽起身穿鞋去了平的高中好友小姑姑家补觉。
没过几天,讯开学了,讯的化学老师是奶奶的一个远方侄儿,讯能顺利转学,也全靠他出面帮忙。平将讯送到学校,顺便和叔叔打了招呼,并感谢他对讯的照顾。
将讯送去了学校,丽也要去学校报道了。平将剩下的钱分了一半给她,让她先将就用一个月,等自己回学校兼职后,会再补贴点给她。
“姐,这些够了”。丽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家里最困难那一年,平和丽15o元熬了一个月,平租房住还能去同样租房的海和寻那里混几顿,但住校的丽只能吃食堂。真不知道那个月,她是怎么过的,平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多分点钱给丽,但这事已经过去了,丽也从未提及心里的委屈。果然,姐弟四人在这一点上简直如出一辙,都不想彼此担心,也不愿意分享内心的忧。
深深拥抱后,丽坐上了开往学校的车。平也要得抓紧回奶奶家拿行李赶去县里坐客车返校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家人总在道别,也总在怀念。以前在妈妈身边时,日子过得很苦,但平姐弟四人总是苦中作乐,苦从不会让他们难过,只有无穷无尽的家庭暴力和不被当做孩子般的对待,才让他们绝望寒心。
回学校的一路,平除了看时间,都没掏出过手机,也没向秋去微信。
那晚堵车,原本八点到站的255,硬是堵到了1o点才到民大站。费力拉着行李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花打来了电话。
“烂仔到哪里了?需不需要我们去接呀~”。
“马上到了,帮我买包泡面吧,快饿死了”。
“娇还在跑步,你打电话给她让她帮忙买上来,我懒得下去了”。
“好好好,挂了烂仔,马上到了”。平赶紧将手机放回包里,将单手支撑的力量分了出去。
“娇,快递店开门了没?”平边自顾自的大口吃着泡面边问室友。
“我看到好像是有人的,你又要去做兼职了?”娇问平。
“对,继续勤工俭学嘛。”平将小煮锅端起一饮而尽,感觉没吃饱,又去娇桌上拿了个香蕉。吃泡面就是这样,一袋不够,两袋又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