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阳光虽然已经升起,但观星台临海的方向有一道矮墙,初升的朝阳因为角度的关系,暂时还不能照亮所有的角落。秦歌看到的光亮,便来自另一座观星台的地面上。
秦歌心中奇怪,但还是稍微歇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站起来,沿着阶梯下台,走过通道,向那座观星台走去。远远的,他已经看清了地上光的东西,它居然是一台记本电脑。
刚才他跟马南去过那里,电脑肯定是他跳下悬崖后出现的。也就是说,他在海水里向着小艇游去的时候,这观星台上,有别人来过。
有人来并不稀奇,每个城市都不乏些精力过剩的人,看日出又是年轻人中的一种浪漫时尚。但不管什么人,都不会把记本电脑丢在这里。
秦歌一边想,一边慢慢迈上那座观星台的阶梯。
当他到了电脑跟前,弯下腰时,心中已经对生的事再无疑虑。
记本电脑已经打开,桌面上开着一个视频窗口。窗口里,有一个男人被缚在椅子上,头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秦歌一见之下便血往上撞,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事了。
巴族的人来过这里,马南失踪必定跟他们有关。
他们留下这记本电脑,只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另外一场杀戮。
当警察这么多年,秦歌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杀人凶手,不仅连续作案,将作案过程拍下来做成光碟寄到刑侦队,现在,还展到了让一个警察来观看杀人过程。
秦歌胸口起伏,愤怒已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如果马南跟他说起的巴族故事,还让他对巴族人有些同情,那么,现在,他只想着能将这些巴族人全部拿下。
记本电脑上插着无线网卡,显然此刻正在接收着远程影像。可能因为网的原因,画面有点延时,看起来断断续续的。
这时候,戴面罩的“刑官”终于出现在画面里。
他站在被缚住的男人后面,不知道是在犹豫,还在等待着什么。秦歌紧张地盯着画面,知道作为一名警察,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但偏偏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他感到了耻辱。
画面中的刑官终于开始他的杀戮了,这回,他将一把凿子竖在了受害者的头顶上,然后,蓦然挥动一把锤子,砸在凿子上。被缚住的男人一阵抽搐,随即便不动了。
秦歌心跳加快,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杀死一个人,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但它对于大多数人,却是这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因为杀人之后,要背负的枷锁太过沉重。但是,如果你一旦把枷锁挣脱,那么,杀人就会成为一件很轻松的事,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大多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第一次杀人时,都会经历一个痛苦抉择的过程,他们的可怕就在于,能够很快或者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抛弃那种罪恶感,让自己心灵得到解脱。
刑官必定就是属于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他,他必定还会杀害更多的人。
秦歌本来以为视频已经结束,正要合上记本电脑,但忽然间,他睁大了眼睛,那个戴面罩的刑官做了件让他非常惊讶的事——他居然扯掉了头上的面罩。
画面略有些模糊,看得不太清楚,但秦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就是背街巷上,那家摄影工作室的摄影师,名字叫做杨铮。秦歌不久前刚见过他,因为他认出了刑官系列杀人案中,第一个受害者。
刑官居然会是他?秦歌有些意外,但事实却不容他怀疑,因为刚刚才目睹了他杀人的全过程。但是,秦歌想,杨铮为什么会在最后扯下头上的面罩呢?
画面还没有终止,杨铮接下来做的事,就是解开死者脖子上的绳子,将他头上的布袋取下。画面中可以看到杨铮似乎怔住了,然后面孔冲着摄像头的位置,神情变得异常愤怒。他似乎在吼叫什么,但秦歌却什么也听不到。
杨铮杀了人,为什么还会这么愤怒?他的神情,好像他受了愚弄一般。
那个被杀的男人,秦歌依稀也觉得面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秦歌大惑不解,也意识到了,在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些别的阴谋。刑官杀人案与别的连环杀人案不同,刑官来自一个古老的部族,杀人之外,他们还肩负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寻回族中失窃的圣物。虽然秦歌现在还不能把杀人和寻宝联系起来,但是,对手是巴族人本身,就不容他有丝毫的大意。
山下隐隐传来警笛声,显然是那个浴场工作人员报了警。
秦歌吁了口气,只觉得这一夜,当真是漫长。
此时,记本电脑里的画面终止。秦歌也疲倦地倚着矮墙坐下,耷拉着脑袋,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慢慢闭上。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但眼皮就是往一块儿凑。
意识有些模糊,忽然,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睁开眼,便看到了贺兰。
贺兰不是春节回了老家吗,怎么会到这星宿台上?秦歌想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了幻觉,直到贺兰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一迭声叫他的名字。
秦歌勉强笑了笑,说:“我没事,困了,想睡觉。”
贺兰明显吁了口气,好像是秦歌刚才的样子吓着了她,现在看秦歌无恙,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