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南一点都没犹豫,立刻就进屋蹲到椅子后面,去解绑住杨梅的绳子。
杨梅挣扎得更厉害了,口中呜咽的声音也更大了些。
马南蓦然想到,杨梅见到有人来救她,本应该安静下来,为什么情绪会更加激动?除非,她知道来救她的人根本救不了他。
马南立刻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但已经无法逃避危机。
待听到身后有些响动,想回过头时,他的后脑勺已遭到重重一击,随即巨痛传来,眼前蓦的一黑,接着,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他一头栽倒在地,意识也变得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睁开眼,立刻感到脑袋裂开似的痛,视线也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到了杨梅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杨梅仍然被绑在椅子上,但已经停止了挣扎。幸好,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能见到她挺直的腰板,显然还没有遭到毒手。可是,危机仍然存在,而且已经近在咫尺。她的面前,站着那男人,身着黑袍,头戴面罩,“刑官”两个字在脑门上格外刺目。
他手中拿着一把刀,刀已经举过了头顶,眼看着就要劈落下来。
“住——手——”马南只能出一声大吼,用尽全身的力气。
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杨梅。他刚刚醒来,根本连站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去救人了。巴族人带他到这里来,也许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目睹杀人的过程。
马南在出那声大吼的时候,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不忍看到血光溅起,一条年轻的生命顷刻间化为乌有。
刀并没有落下来,杨梅也并没有死去,倒下的却是那个戴着面罩的男人。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有人从门外直冲进来,抱住戴面罩男人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撞到墙上。戴面罩的男人倒在地上,出些低低的呻吟。
救了杨梅的人,正是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户籍警。
户籍警走到杨梅面前,神情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凄怆,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大人的原谅。
他撕去杨梅嘴上的胶带纸,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叹口气,转到后面替她松绑。
这时,蒙面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不一言,径自向前直冲过来。户籍警来不及站起来,便已经被他撞翻,倒在地上。杨梅也被撞倒在地,手脚还被绑在椅子上爬不起来,但她的视线刚好可以看见倒地的户籍警。
户籍警来不及反抗,脑袋上便被狠狠踢了一脚,就在他感到晕眩之际,戴面罩的男人抓住这机会,又连踢了几脚,这样,户籍警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血不知从什么地方流出来,沾满了他的面孔。殴打还在继续,起初,他还能勉强用手护住关键部位,但最后,他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但他的眼睛却还圆睁着,看着边上的杨梅,目光中,此刻竟然流露出那么多的安详。
是不是他知道自己救了杨梅,如果能为她死,便能得到她的原谅?
那边的杨梅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嘶叫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都被绑住,根本爬不起来。这一刻,她像是忘了户籍警曾经在她身上做过的那些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危急关头,一下子变得纯粹简单起来。
戴面罩的男人像是踢得累了,不停出喘息声,但仍然不肯放弃攻击。蓦然间,他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他的身子歪向一边,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背后插着一把刀。他的身后站着马南。
原来马南终于积聚了些力气,在戴面罩的男人殴打户籍警时,捡起地上的刀,狠狠地刺在他的背上。
戴面罩的男人终于倒下了,倒下,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
马南先替杨梅松了绑,杨梅哭着抱起地上的户籍警,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血渍。户籍警好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的神情,却显得异常满足。
“我希望能够为你死去,那样,你就能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户籍警说。
杨梅哭得更厉害了,目光无助地落在马南身上。马南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叹息一声,上前跟她合力将户籍警抬到床上。
杨梅这时好像才意识到什么,站起来时,身子就离那户籍警远了些。户籍警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
马南慢慢走到戴面罩的男人面前,弯腰将他头上的面罩摘下。
此人正是刘洪钟。
刘洪钟还没有死去,睁着绝望的眼睛看着马南,恐惧极了。让马南更加诧异的不是刘洪钟居然就是凶手,而是看到他的鼻子上捂着一块纱布,边上用胶带粘上。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此刻,还有血丝不断从里面渗出来。
“你为什么要杀杨梅?”马南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洪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口血来,随即身子一歪,再没了气息。
马南呆呆地看着他的尸体,想到正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一阵异样的感觉涌上来,刚才握刀的手都有了些轻颤。看到戴面罩的男人是刘洪钟,看到他鼻子上的那块纱布,马南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在别人计划之中。
周代五刑中还有种劓刑,就是把人的鼻子给割掉,眼前的刘洪钟显然就是刚刚受过这种刑罚。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受过刑后,要加害杨梅,似乎不难推断。巴族人可以给他承诺,只要他杀了杨梅,便会放过他。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为了活命,便可以生出杀人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