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向那些郑家卫士,道:“尚今日便在此,提着郑公人头去向晋王赎罪。你们今日若是想杀我,便来杀吧。”
说罢,转身便走。
四周田野见百姓们看得目中崇拜,不断追问那人是谁,为何这般气派,连郑公都敢杀。
郑家在万年县经营这么多年,上面依靠李氏和皇室,百姓们无一人敢反抗。真有敢反抗的,全都逃离万年县,流落出去成了山贼或流民。反正郑氏也没有不给人活路,百姓们都是忍着……这位郎君却说了几句话,就杀了人!
言尚转身走,根本没有再去郑家府邸的意思,看他的架势,是准备提着郑公人头,直接去拜访晋王。
幕僚们心肝颤颤,聪明跟在他身后。他们看这位少年郎面容依然清隽,如玉面上一点儿血渍都没有溅上,目光也依然明亮清澈……可是言尚刚刚才杀了人!
他们被骇住,心中既是敬佩少年血性,又是恐惧言尚的行动果敢。
他们追着言尚:“郑家不会放过郎君的,他们不敢动公主,却说不定会与你为难。”
言尚不语。
幕僚们再颤声:“二郎,你如此作为……是要下牢狱的!公主殿下都无法保你!”
言尚看了他们一眼,微颔:“我知道。”
回头看眼身后被抛下的田野间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还有急匆匆转身跑去向郑家报信的郑家卫士,言尚目光有些幽邃。
他说:“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将殿下交代的事情办完。”
郑家府邸中,一众郑家人正忐忑地等着公主派来的人过来与他们清算。
在他们的想法中,他们是公主的人,公主就算暴怒,顶多杀几个人……他们已经打算将侵占春华兄长田舍的几个郑家子弟,那射伤晋王的子弟,交出去。哪怕这几人被杀,他们也忍下接受了。
他们躲在祠堂中商量着该如何向公主殿下求饶。
便有卫士脸色惨白地闯进来,哆嗦着跪下:“郑公、郑公……被公主派来的那个言二郎杀了!”
郑家祠堂,一瞬间以为卫士是开玩笑。一个家主被杀……怎么可能。
殿下怎会这么对他们?
卫士快要哭了:“那个言二郎站在六丈外,问清郑家所为,知道领路的是家主后,直接就提弩杀人了。那些百姓们还在旁边叫好,现在他们已经骑上马,大概要走了……”
“什么?!”郑家人一下子怒了。
气得抖:“只是小小一个幕僚,这般胆大!官府的人不管么?这天下没有王法了么?天理昭昭,他竟然公然挑衅律法……我郑家绝不饶他!”
几个血性年轻人听到郑公死了,当下就要冲出去提剑报仇,被一些年长的拦住,说去请官府中人,请官府做主。
王子杀人与庶民同罪!
天下哪有那般肆意杀人的道理!
晋王府中,晋王正在养伤,面色白地迎接言尚等人入室。
摊开的包裹中,新鲜的血海流着,郑公死不瞑目的铜铃眼睛瞪着晋王。
晋王没有被之前的箭伤吓死,却要被这个人头吓死了。
晋王脸色青:“言二郎这是何意?”
言尚温和:“这是公主殿下给殿下您的交代。郑公乃是郑家家主,家主已伏法,殿下若还有其他需求,请一并告知。我们公主殿下与殿下您兄妹情深,绝对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望殿下深思。”
晋王好久,才勉强笑道:“摇摇的心意,孤接受了……孤本来就没有怪摇摇的意思……这都是、都是下人们闹出的事……”
晋王做出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言尚等人离开后,他恼怒至极,让人将这颗人头丢出去。但是闭上眼,好像都能看到郑公盯着他……晋王吓得不行,打着哆嗦。
暮晚摇如此赔罪,他还能说什么呢?
连自己的臂膀都砍了……若是晋王再不接受致歉,倒显得晋王绝情了。
言尚出了晋王府,刑部的人已经立在晋王府门口,等候他们了。
跟着言尚的公主府卫士们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警惕看对方。言尚身后的幕僚们,互相看一眼,长叹一声,知道该来的要来了。
一位刑部大员身躯凛凛,面容威严,负手站在晋王府外的箱子里,正在观看墙壁上所绘的壁画。
言尚出来,衣衫飞纵。
那刑部大官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便是言二郎?就是你当众杀的人?”
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大约是郑家子弟的人上蹿下跳,指着言尚无比激动道:“郎君,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们家主!”
那刑部大官目露厌色。
他虽和郑家有些交情,被郑家请来办此案,但是路上听了前后缘由后,他就知道自己被郑家坑了……这种案子,岂是好相与的?
这位大官根本不理会旁边郑家子弟的聒噪,一双虎目,紧盯着那从晋王府出来的清瘦少年郎。
言尚弯身拱手,大袖飞扬,温声:“正是在下。”
刑部官员目露感叹色,感慨对方面对自己等人,竟然面不改色。他表情不那么严肃了,只说:“言二郎,我等办案,听说你当众杀人,不得不请你配合,与我们去刑部走一趟了。”
似怕对方不肯,他竟然多补充一句:“若是郎君是清白的,我等查证之后,自然会放郎君出来。”
言尚说:“本该如此,不敢阻挠郎君办案。”
看对方如此好说话,刑部大官松口气,连忙使眼色让身后官吏去将人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