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带越过肩,与衣袍缠在一处。他抬目温和道:“是,我是与殿下情投意合。只是殿下……出于某些考虑,不愿意对外明说而已。也烦请娘子保密。”
刘若竹目中光暗下,她垂下眼,怕自己哭出来,硬是咬着唇压住自己的情谊,点了点头。
抬目时,却禁不住眼前濛濛。
一方帕子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刘若竹抬头,看言尚一手递来帕子,脸却偏过,身子也微微后退,显然是避嫌的态度。
刘若竹轻叹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露出笑:“言二哥放心,你与公主殿下郎才女貌,你们一定会修成正果的。我也不会乱说的……嗯,连我爷爷也不告诉。”
言尚莞尔,心想刘相公早知道了。
刘若竹调皮地想,爷爷早猜到了。
言尚垂目:“娘子当真觉得我与殿下相配么?”
刘若竹赞赏道:“自然呀。言二哥为人谦逊,进退有度,我想古人说的谦谦君子,就是二郎你这般样子的。而殿下是和过亲的公主,为了一国,牺牲自己,不是寻常女郎做得到的。且回大魏后,殿下也未自暴自弃,依然风华照人。而今我听说乌蛮使臣还向殿下逼婚?殿下还在南山……嗯,与言二哥一起射伤了那乌蛮王。
“虽然我爷爷听到这消息后很生气,我却很敬佩殿下有这般胆识。这世间,智慧者多,有胆气者不多。世间许多事,最后临门一脚,差的就是那点儿胆气。在这世上,人们获得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是依靠勇气,而非智慧。殿下敢于反抗,在我眼中,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言尚怔忡,静静看着刘若竹。
他在官场上听到的大多是对暮晚摇不屑的语言,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欣赏暮晚摇。
言尚轻声:“娘子会这般想,不愧是名门之女。”
刘若竹红了腮,羞愧摆手:“我这算什么?我只是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我不知道殿下的经历,也只会这么说一说罢了。而我之所以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是因为我比殿下幸运,没有经历过殿下所经历的。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很惭愧才是。”
言尚轻声:“已然很好了……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若竹:“言二哥请说。”
言尚向她行礼,低声:“殿下自回来大魏后,心性变了很多,不多与同龄女郎相交,来往的尽是朝臣、郎君。我担心殿下的状态,我认为殿下应该有一两个交好的手帕交,才能开导她。我终是男子,不能完全理解殿下。很多时候我看着殿下那般,只能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我想女郎在这方面,比身为男子的我要敏感许多。
“刘娘子若是欣赏殿下,能不能去试着与殿下做朋友?她虽脾气大了些,对自己人却是极为护着的。若是娘子不愿……”
刘若竹温声打断:“我怎会不愿?我只是没有那般机会而已。殿下不愿意与我们女郎们往来,我只能远远敬佩罢了。若是言二哥愿意从中引荐,我自然愿意和殿下做朋友啊。”
言尚笑:“好。”
他停顿一下:“那我不得不忤逆她一次了。”
言尚领着刘若竹回去马车边,温声细语地邀请暮晚摇下马车,说想将刘娘子介绍给暮晚摇。
暮晚摇恼火:这人还要将爱慕他的女郎介绍给她?什么毛病?
但是她方才伸长耳朵听了半天听不到那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只看他们低着头、又哭又笑的样子,暮晚摇早已着急十分。所以言尚回来后,虽然暮晚摇仍是不想进入言尚的圈子,但是她想:那也要敲打一下喜欢言尚的女孩儿吧?
言尚怎么回事,人家女郎喜欢他,他都不知道?
怎么这么迟钝?
暮晚摇下了马车,不情不愿地被言尚领过去,跟她介绍刘若竹。
三人正这般说着话,却有马蹄声快跟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人本不当回事,直到听到马背上的人大喝:“言二!”
言尚抬头。
暮晚摇回头,见骑在马上的人是蒙在石。
她顿时警惕,站在言尚身前,挡住言尚,不许蒙在石伤他。公主府的卫士也围过来,盯着蒙在石下马,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蒙在石在日头下,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嗤笑。
蒙在石便隔着公主府的卫士和他们对望,也不走过去了。
他点一下下巴,淡漠道:“我想过了,智谋,我不如你,但武力方面,你却未必如我。在我身在大魏的最后一段时间,我总不愿彻底输给你。言尚,你可敢与我比试?”
暮晚摇反唇相讥:“和你比什么?比武功么?那我们自然直接认输。你想比武功找言尚做什么,去找那天和你打得不可开交的杨三郎啊。你这不是故意欺负我们么?”
蒙在石笑,道:“当然不欺负你们。不比武,与你们……演兵如何?”
暮晚摇觉得可笑:“演什么兵?你去找大魏的将军好了。就算演兵也跟我们没关系,言尚是文臣,不是武臣。他根本参与不了你们的事。”
蒙在石道:“我明日就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示,请求所有使臣和大魏人一起来演兵。双方人马,年龄不得过二十五。我不用乌蛮人,用其他小国使臣,和你们大魏相对……如此,不算欺负你们吧?”
他盯着言尚,目光一错不错:“言尚,你可敢下场?”
岂能在外如此乱来?她怎能这样?
停了那么一盏茶的功夫,言尚才下了马车。言尚钻出马车后,都不敢与车边的几位卫士对上目光。好在对方也不敢和他对上目光,怕彼此尴尬。
言尚立在马车旁,整理了一下衣袂,回身就要扶车中的暮晚摇下来时,他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言二哥?”
言尚回头看,见熙攘的市集间,一个黄杉女郎抱着几卷经帙,身后跟着苦着脸的侍女,正目露惊喜,向他这边招手。
言尚俯身行礼。
车中的暮晚摇嗤声:“你真是到处是熟人,逢人就行礼。”
言尚隔着人群跟那位女郎行礼,那位女郎露出笑,向这边走了过来。言尚这才跟车中的暮晚摇解释:“是我老师的孙女,刘若竹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