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天干满溢愤怒的心火烧得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无数次想再度抬起手腕,但除了胸口与手腕处钻心的剧痛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若殷翊是想让他品尝这份绝望的滋味,他做到了。
他司徒天干从掉下城墙,意识到自己双手双脚尽废之后度过的每一刻,就好似永恒那般漫长,让他痛不欲生。
可若殷翊就是想以此让他痛苦,以此来摧折他想要活着的心,那他司徒天干还就要活着,他得继续活着,即使成了一个废人,至少他还能思考,还能让林韫等人让殷翊付出代价……
是了,他必须好好想想,怎么让殷翊重掉入地狱,怎么让殷翊跌入万劫不复。
昏黄的烛火不知何时烧到了尽头,当黑暗来临,司徒天干不知想到了什么,出桀桀怪笑。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大敞,夏夜的风吹进屋内,陌生的气息来到了属于他的地盘。笑声骤停,司徒天干忍着剧痛,猛地坐了起来,苍白的唇畔缓缓渗出鲜血,而他全部在意,目光死死盯着悠然踏入他房内的身影。
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司徒天干还未来得及开口喊人,此人便身形飘忽地瞬间站在他的面前,倏忽一点,点住了他的哑穴,又一点,封住了他的行动,让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一动也不能动。
剑鞘顶端顶在司徒天干的喉咙,一推,他便倒在了床上。
霎时间,胸骨剧痛无比。
门被来人身后的人轻轻带上。桌上的烛台再次被点亮,幽幽烛光,映照出面巾之上一双弯如弦月的狐狸眼,里面满满的笑意,却只让司徒天干觉得每一分都如闪着寒芒的剑刃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司徒天干眼睑颤抖,瞳孔放大。
在武林中被不少江湖女子芳心暗许的司徒公子,每每登场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起来更是可亲可爱,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相见之时,还会唤他一声“阿翊”,曾经让殷九霄生出笑意的同龄人,从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脸色。
过去将他奉为好友的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一定非常可笑。
正如这一刻,司徒天干在他眼里,亦是如此可笑。
殷九霄坐在床榻边,眼睫低垂,轻轻笑起来,笑着笑意,笑意渐消,再次抬眼,眼眸冷冽地凝视床上之人,对这位过去的好友缓缓道:“一报还一报。我真心将你视作好友,你对我做过什么?又以为除掉我能到什么?司徒天干,做人哪,不能太坏了。”
在他的言语刺激下,司徒天干好似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恐惧自他的眼神里消失,很快变成了极度的仇视,无声的愤怒仿佛要将殷九霄燃烧殆尽。
殷九霄收起眼底波澜,嗤笑一声:“你还挺有精神的,挺好的。”
殷九霄将带鞘的剑插在了司徒天干与床榻之间,调用真气,微微施力,瞬间翘起了司徒天干的上半身,然后他暗运功力,一掌打在了司徒天干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背上。
掌心一震,将霸道无比的真气打进了司徒天干的身体,先是朝着对方的十一处手太阴肺经而去,只听“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房内乍响。
紧接着,殷九霄另一只手解开了司徒天干的璇玑穴,解开穴道的刹那,司徒天干如同一条不断蠕动的蛆虫,浑身上下不停地抖动。
“痛吗?”殷九霄明知得不到回答,却还是问道。
当殷翊出掌的那一瞬,司徒天干便心知万事休矣,经脉尽断的痛楚如凌迟重辟,一潮又一潮地将司徒天干淹没,他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不断抽搐中流下涎水。
人痛到极致,连惨叫都被痛楚吞没在喉咙里。
他不知殷翊何时解开了自己的哑穴,只知自己出了痛苦的呜咽,未等他想对殷翊说些什么,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波真气,朝着他的二十处手阳明大肠经而去……
一次次,又一次次。
一炷香,又一炷香。
何谓生不如死,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
……何时才是尽头啊?
如果不去憎恨,是不是就不会再痛?如果不去思考,是不是就不会再痛?
“痛吗?”
轻飘飘的声音犹如棉絮若在司徒天干耳中,又好似巨石落在他心上,这是他第几次听到殷九霄问他这两个字了。
此时此刻,司徒天干除了脖子以上,全身筋脉尽断,他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榻上,大脑一片混沌,只听到重复了无数次的问题再次响起,于是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弱不可闻道:“痛……”
疼痛的极致是什么,依旧是疼痛,痛得让人视界模糊,痛得看不清眼前到底站着谁。
放在床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当碰到身旁人的衣袖时,那人轻拂衣袖,离开了他的身边。
那人扬声道:“阿寒,倒酒。”
听着“汩汩”水声,殷九霄挪了椅子坐到床边,微微一笑,眼里是冷的:“天干,今日在城墙上我未和你多聊聊,实在遗憾。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啊,我想起来你现在说话也困难。”殷九霄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过让林韫他们之后对付我?”
长时间的静默过后,司徒天干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殷九霄脸上笑意更浓:“我再猜猜,你是不是并不后悔当初对我下了生蛇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