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秋日,客栈外时有秋风瑟瑟,喝着热乎乎的汤面,殷九霄眉眼弯弯,笑看吃饭也正襟危坐的嵇远寒。
嵇远寒背对着客栈大门,殷九霄正对嵇远寒。他自然知道嵇远寒仍在紧张,面不改色地话中有话,问道:“夫君,还未习惯哪?”
嵇远寒呛了一声,听到殷九霄关心地说“慢点吃”,言语中是掩不住的笑意,心中无奈,可看到殷九霄此时眉开眼笑的模样,亦滋生小小欢喜,他口中说:“还未。”顿了顿,又问道:“可与之前尝过的一样?”
“一样好吃。”殷九霄说完埋头喝汤。
他一面吃着面,一面想起了前段时间待在南街暗巷那栋宅子里的一些事。
嵇远寒那几日因他的要求,天天煮面给他吃,到后来甚至比金池城唱过的味道还要好,后来吃腻了,他也就不再提起,这不这几日又忽然想念起那味道,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这位侠士,您这面汤的手艺真是了得,不知我能否出银钱买下您的配方?”掌柜吃完面走了过来,非常诚恳地问道。
“不要看我,夫君你自己决定。”殷九霄一句话打断了嵇远寒原想问的话语。
嵇远寒又看了眼将汤河面吃得干干净净,擦着嘴唇看好戏的主人,起身抱拳对掌柜道:“对不住,这是我为娘子一人所做,并不想卖。今日也是她高兴,想让掌柜和小二哥尝尝才一起做了。”
掌柜闻言虽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却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赞一声这位侠士对小娘子真是情真意切。
小二在旁边听着,注意到嵇远寒说到“娘子”时语气中微微的羞窘,心里惊呼“人不可貌相”的同时感慨果然只有这般男子才配得上女侠。
吃完之后两人重回了客房。
殷九霄开了门,直接脱了鞋扑到床铺上,大笑着翻来滚去,笑到后来无力,趴在床上对站在床边地嵇远寒拍了拍床头,嵇远寒坐了下来。
殷九霄的右脸枕在卧具上,一双眼斜斜看向垂眼看着自己的某人,伸长胳膊,用食指戳了戳嵇远寒的额头中央:“其实我这面具要是与阿寒你的脸合适,我们这游戏,你就是娘子了。”
嵇远寒一时无言,殷九霄趁机作,不悦道:“怎么,还不愿意?”
一看主人眼里并无愤怒,便是装作不悦。嵇远寒不知拿主人怎么样,也没法拿主人怎么样,当时听到主人要提议夫君与娘子互称,他就直接傻眼,主人又一锤定音,他能如何?
嵇远寒摇摇头,只道:“愿意。”
殷九霄一只手揽过嵇远寒的肩膀,让对方躺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凝聚水汽的眼眸盯着嵇远寒,深深望进浅棕色的眸子里,道:“你占了我便宜,也让我占个便宜呗。”
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嵇远寒似乎怎么都吐不出那两个字。
殷九霄脸上的笑意渐消,淡淡道:“可真是委屈你了。”他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翻身背对嵇远寒道:“算了,我再睡会儿。”
话音落下,殷九霄闭上眼,感受到身后之人略有些紧张的呼吸声。
片刻后,听到嵇远寒唤了声:“夫君。”
略有些快收尾的语音却好似一阵轻柔的风,掠过他心田上逐渐长大的树苗。
也不知嵇远寒明不明白他的想法。
怕是不明白,只以为这是一场他一时性起的游戏。
不过不打紧。
殷九霄自那一声称呼后,又翻了个身,将嵇远寒紧皱的眉,有些慌张的目光尽收眼底。
他用指尖抚平眉间皱纹。
嵇远寒身子紧绷,殷九霄被定定注视着,故意继续板着脸:“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我只怕你觉得委屈。”嵇远寒道。
这却是回答了殷九霄之前的话,他再也绷不住表情,脸上泛起微微涟漪,指尖使了点力戳了戳眉心,叹息:“并未。”
心里却道,嵇远寒,可真是快顽固不化的石头。
可如果嵇远寒不是块石头,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那么多事。这般一想,又根本无法责怪这人什么。
嵇远寒愣愣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睡觉睡觉。”殷九霄烦得慌,一双手又遮住了嵇远寒的眼睛,察觉到对方睫毛微动,然后缓缓闭上,心又奇妙的安定下来。
这一辈子,他不会那么轻易再死去,所以有许多年岁可以等。
而这个人只要是身旁这人,他就愿意等。
殷九霄又打了个哈欠,将手移到嵇远寒劲瘦的腰上,拍了拍:“今夜我们去林府。”
嵇远寒克制几乎有些颤抖的身躯,应道:“好。”
是夜子时,夜深人静,殷九霄和嵇远寒换上夜行衣,潜入了林府。
因为要马上搬离龙柏郡,即便是这个深夜,林府上下依然忙忙碌碌,然而忙碌中也有种无形的压抑。
这份繁忙到丑时才停下来,整个林府也彻底陷入寂静。
殷九霄早几天就摸清了林府的地形,让嵇远寒去办他的事,自己进到了林芠卿居住的院落。
自从落败殷九霄之手,印白梅以那般不堪的姿态逝世,林芠卿接着退出江湖后,面对全府的人甚至比以前更为和气,不见丝毫遭遇诸多不幸之事的郁郁寡欢。
这也使得林府的一些仆人认为自家老爷依旧是那个君子林卿,但也碍不住一些贪爱钱财的仆人收了钱,做了一些对不起老爷的事。他们自有一套自己的论调,认为即便收了钱,也依旧会跟林府共存亡的自己是忠心耿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