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接听声让人提着半颗心,直到听见对面的“喂”,这才缓缓放下。
“黎老师,我是顾贺良。你到家了么?”
……
嘻缘社晚场散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九点半。
三三两两的人群结着伴谈笑风生,只有黎煜一个人匆匆而行,小跑到路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长腿一迈,迅钻进了车里。
“幸福路兴邻小区,麻烦您快着点开,我家里、家里有老人走丢了。”黎煜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向司机师傅请求道。
就在顾贺良第二次返场结束的时候,黎煜接到了他家楼上穆姨的电话。穆姨说她下班回家,看见黎煜家的大门敞开,老太太却不见了踪影。应该是他奶奶自己开门出去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现在全小区都在找老太太,让他赶紧回来。
黎煜当下就心里一凉,刚刚听顾贺良说相声的欢喜荡然无存,只剩下心急如焚。他在小区的业主群里了求助信息,让大家帮忙盯着点。下了车之后,他的焦急几乎是汇集到了顶峰,一路狂奔地进了小区,看见不远处有几束手电筒的灯光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小区门口的门卫见了他,熟知他家的情况,赶紧宽慰道,“没事,老太太保证没出小区,应该是进错楼道了,你别着急。”
“谢谢您,我去找找。”黎煜冲门卫点了点头,“我去奶奶常待的地方找找看。”说罢,他便往着小区最里侧的葡萄藤长廊跑去。
现在正值春季,葡萄藤的枯叶子将长廊遮蔽得严实。尤其今夜无月,更是一团漆黑。而长廊旁边就是一处不浅的小水潭,里面种了几株荷花。这放在白日是依依美景,此时此刻在黎煜心里却变成了深渊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食误入的路人。
他不敢多想。
“奶奶,奶奶!”黎煜大声喊着,从长廊的一头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里照去,只有黑黢黢的空无一人。
“这儿也没有吗?”穆姨前后脚地跟过来。她也知道白天老太太总喜欢坐在这条长廊里,但这黑灯瞎火的,旁边就是水池……
“嗯。”黎煜将额头的刘海向上抹了一把,咬了咬下唇,“穆姨,您帮我打着手电,我下水看看。”
穆姨惊得拉住他,“不行,这么黑,水池又深,你别冒险!再说,老太太如果真的……那呼救声也能听得见,保不齐没事呢。”
突然,一声“老娘亲她必定波中遇害~”的西皮散板声从穆姨的手中传来,划破了僵持的局面。那声音听起来稚嫩且带了孩童特有的尖锐,有些男女莫辨。
“是我家姑娘来电话了。”穆姨刚要接电话,便听见长廊处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紧接着有老人颤巍巍的声音问道,“是小煜儿回来了吗?”
黎煜精神一振,拿手电扫去,急忙凑过去一看,果然是老太太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因为瘦弱的身体被长廊的柱子挡住,所以刚刚谁也没看见她。
老太太见了黎煜,还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你是谁啊?我在这儿等我孙子小煜儿呢。”
“奶奶,我就是小煜儿啊。”黎煜半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摩挲,笑道,“您自己摸摸。”
老太太还真就认真摸了摸,恍然大悟道,“哦,你确实是小煜儿。只有你最爱听那小孩唱的小曲儿啦,奶奶聪不聪明?”
“奶奶世界一级大聪明!”黎煜将头靠在老太太的膝上,任老太太捋着他的头。
“小煜儿,这么晚回来,你饿了吗,奶奶给你烙红糖饼吃呀?”
黎煜拉着她站起身来,“我可想吃了。奶奶,我们回家,您给我烙好不好?”
“快回家吧,老太太也累了,早点休息。”穆姨那边刚和她姑娘打完电话,对面说今晚住在姑姥爷家。
黎煜应了声,随后在业主群里报了平安并道谢,单手牵着奶奶缓缓地往家走。
回到了家,黎煜又费了半天劲儿哄奶奶睡下,今晚这算是消停了,此刻已将近11点。
屋内静谧漆黑,他在沙上呆呆地坐着。未关的阳台窗子有一阵凉风吹来,吹得他一个寒颤,他才现薄薄的卫衣黏贴在身后,后背已经全都被汗水浸透了。
忽然手机传来阵阵震动,屏幕亮起,似一道刺眼的光芒划破黑暗。黎煜侧头望去,是备注为“顾老板”的电话。
他连忙接起电话,“喂?”
“黎老师,我是顾贺良。你到家了么?”
顾贺良的声音仍然似在台上般,一字一句稳稳地递送到黎煜的耳边,温和而有力。
听着耳畔来自顾贺良的关切,天崩地裂的委屈随着后怕感席卷而来,黎煜鼻头一酸,将自己往沙的角落里缩了缩,“嗯……”
顾贺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的小尾音,“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黎煜无声地张了张嘴,却还是被理智劝住了依赖的本能。他与顾贺良才相识两天,人家兴许只是出于礼貌地询问两句,但也未必真正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琐事。
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旁人,是黎煜很早就牢记的事情。
“没事,就是觉得顾老板的声音真好听。”黎煜拾掇好情绪,清了清嗓子,仰着头靠在沙上,“我刚瞧见您的微信消息。饭是一定要吃的,顾老板明天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