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迎秋与十五对视一眼,皆知自己该退下。迎秋看向陈嫣,柔声细语道:“姑娘与奴婢出去,好不好?”
陈嫣看向萧决,得到他安抚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
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与安静的风。
萧决道:“母后,儿臣已经做过决断,不论如何,儿臣都想娶她为妻。”他咬字重音在妻之一字上。
他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要娶她做正妻,恐怕会受到不少阻拦。但他既然做了决定,便想过这背后种种。
皇后轻笑,看向萧决,她看着长大的儿子,如今真是长成男人的样子了。
她由扶额转为握拳撑住头,笑道:“你以为本宫要说什么?本宫方才去见了你父皇,你父皇倒是考虑良多。听他的语气,恐怕不会轻易松口。至于本宫,本宫没什么要说的,不过是想告诉你。决儿,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有些道理你应当明白,你既要了她身子,便该对她负责。以她的心智,你要照顾她一辈子,温柔耐心地扶持,绝不能有朝一日想起来,却嫌恶她。你该明白,这决定是你自己做的。”
萧决道:“儿臣知道。”
皇后又笑:“别这么紧张,母后又不是那话本里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至于你父皇那儿,再说吧。母后回来,是想说,你这宫里连个贴身伺候的人也没有,怎么照顾人?还是说,你打算稍后将她送回平南侯府去?”
萧决摇头:“平南侯府于她而言,不是好去处。平南侯近来不在京中,她不能回去。”
“那便是要住在你这儿?”
萧决默然,数息后嗯了声。
皇后摇头:“不可。你们既然未曾成婚,她在世人眼中便是闺秀,名不正言不顺地,怎么能住在东宫?”她还不知道今日在平南侯府前生之事。
萧决又沉默片刻,将今日在平南侯府门前之事和盘托出,道:“左右天下人很快便会知道。”
皇后一时失笑,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但还是道:“天下人知道归知道,可礼数还是不能舍弃的。何况你这儿我还怕照顾不好,住我宫中吧。母后会替你照顾好她。”
萧决低头沉默,旋即摇头:“可儿臣想时时刻刻能见着她。”
皇后哑然,退了一步:“那也可,不过我得拨几个人来照顾她,你总没有意见吧?”
萧决难得嗯了声。
皇后又叹气,心中感慨万千。
“那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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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在东宫待了会儿,与陈嫣说了会儿话。陈嫣今日受了惊吓,略显拘谨,但见着皇后还是高兴不已。
她真给皇后轻揉太阳穴,皇后与她聊了些高兴之事,没问太多。
皇后离开后没多久,便送了几个信得过的宫女过来。宫女们显然受过训,十分尽职,不多言也不多看。
萧决命人给陈嫣收拾出偏殿,要她们都去那儿伺候。今日情绪大起大落,陈嫣吃饱后没多久,便有困意。
见她眼皮耷拉,双眸渐渐迷茫,萧决便知她要睡觉。收拾出偏殿要些时间,萧决让她在自己寝殿小憩。
陈嫣一困倦,就有些迷糊,也更黏人。她又主动勾住萧决手指,黏黏糊糊地在他身侧。
唇角忍不住又要上扬,萧决送她去床榻之上。
陈嫣乖巧坐下,因意识混沌起来,脱去鞋袜时没使上力气。萧决托住她小腿肚,替她脱下鞋袜。
她蜷缩脚趾,往后钻进被窝之中,一番蛄蛹,转过头来看向萧决。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唤了声:“阿决,我醒过来你还在的吧?”
声音也黏糊而慵懒,仿如粘稠的糖浆般搅动人心。
“在。”萧决回答。他俯身,拨弄她的头,忍不住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听见他的答案,陈嫣满意了,嘴角微勾,眼皮盖下来,只是还想说话。
到后面都听不清了,萧决还是嗯两句回应。
直到再没有声音。
萧决才觉得自己紧绷的弦松懈下来,他微弯背脊,指腹轻抚过她脸庞,温柔而眷念。
他的手指被她抓在手心里,很紧。想来很怕一觉睡醒他跑了,大抵是他让她等了太久。
想到这里,萧决又有些烦闷。
他考虑过很多问题,与皇后说的那些话,都曾经作为他的借口。他借此来掩饰,掩饰自己的犹豫与惶恐。
纵然他总说自己不怕什么,也绝不吃亏。但人生在世上,总会有软肋。
他有怕的东西,怕他的秘密被人知晓,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决眼神眷念,在她面上定格了许久,才无声地笑起来。
估计就算真有这么一日,她也不会与那些人一般,她会仍旧喜欢他,仍旧和他好的。
至于那些借口如何解决,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
她无法担得起治理后宫的责任,无妨,左右即便他即位,也只有她一个人。不需要与旁的女子挣来抢去,她便不需要去参与那些阴谋诡计的斗争,也能一辈子天真无邪。
秋日的风比夏日的温和,还不至于萧瑟凛冽,温温柔柔地跳进窗户。
萧决替她将被子掖了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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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嫣做了一个梦,梦见顾明熙,也梦见顾宣。梦里的场景在平南侯府,似乎是从前的某一幕,还有何氏在,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