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将那条手臂塞回被子里,无意中摸到希尔的手心,克拉碰到了一条奇怪的结痂。见希尔睡得熟,他悄悄捧起那只手,是一条长到可以横断手掌的伤口,像是反复被撕裂,边缘的结痂重叠了好多层,希尔的手心散着奇怪的味道,像森林中雨后的清香。克拉皱起了眉头,受了伤为什么不好好处理呢?希尔的小麦色皮肤细腻光滑,从头到脚没有任何胎记或者疤痕,克拉不禁有些遗憾,这样乱来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醒了?”希尔抽出手握紧了手心。
“你的手怎么回事?”克拉问。
“不小心的,已经好了。”希尔坐起身拆掉绷带检查了一下克拉的伤口,粉色的边缘还没有完全愈合,微微渗出些透明的液体:“先换药。”希尔说。
穿上衣服,克拉打开了窗子。蔚蓝色与天蓝色之间细细的堤坝尽头是石砌的灯塔。海面反射着跳动的日光,早出的渔船已经66续续靠岸,克拉看到许多人在岸边等待细数收获。巨大的捕网里翻着白肚皮扑腾的鱼被一条条取出,分类扔进了不同的大木桶。
“午安!”卡玛提着篮子站在窗口正下方,冲他一笑。希尔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带着芙蕾去楼下灶台旁支起了烤架,原本小家伙昏昏欲睡,见希尔要生火立刻兴奋起来,就在她张开嘴的一瞬间,希尔重重弹了一下她的鼻头,火没吐出来反而被自己呛出个带着火星的喷嚏。
“不准。”希尔再次强调,芙蕾捂着鼻子连连点头,像只啄米的小鸡仔。卡玛从门外拎了两条鱼进去递给希尔,鲜的鱼还在扭动。希尔连续两记手刀落在鱼头和鱼背的交界处,两条鱼立刻昏死得一动不动。紧接着他从炉灶旁取了一把刀,熟练的刮掉鱼鳞开膛破肚,摘出了内脏丢在一边。
芙蕾见状就要吃,卡玛忙抱住小家伙。
“没事,让她吃。”希尔全然不在意,示意卡玛放手,默默看着芙蕾将还沾着血的内脏赛到嘴里咀嚼几下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希尔示意她自己喝水漱口:“还吃么?”
芙蕾委屈地摇摇头,站在一边乖乖等待。
这还是克拉第一次吃到希尔的手艺,奶白的鱼汤鲜香醇厚,飘着不知名香料的味道,鱼肉细嫩弹滑,还带着一丝鲜甜,克拉瞪着眼睛喝了好几碗,直到汤锅见底。
“您过去是,在这里生活过么?”卡玛问道。
其实克拉也有相同的疑问,他捧着最后一小碗鱼汤看着希尔,对方点点头。
“所以希尔,我们住的这间屋子……”克拉醒来就在疑惑了,他们住的地方不是旅店,从外观看起来就是一栋普通的房子,只是内部太过简洁。
“算是我家吧。”希尔想了想答道。
克拉一愣:“那,那你的家人呢?”
“不在了。”希尔轻描淡写地带过:“吃饱了么?”
克拉放下手中的碗,为了自己不合时宜地问题一阵内疚,可希尔看起来并没有为此低落或难过,他只是走到克拉面前揉了揉浅金色的头顶,收走了桌子上地空碗扔进了灶台旁的水桶中:“上去休息吧。”
“我能出去看看吗?”克拉连续躺了几天骨头都要酥了,他实在不知道希尔是怎么做到一睡好多天不醒的。
“不能,”希尔严词拒绝:“你的伤还没好,而且芙蕾这个样子不能被人看到。”
“可,可我想看看……看看希尔生活过的地方……”克拉抿了抿嘴吧:“我就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你留下陪着芙蕾可以么。”
“……你……”希尔其实心很软。尤其是对自己,克拉早就现了。
“不然,您陪他去,我留下陪芙蕾。”卡玛主动解围。
希尔挣扎再三:“不,你陪他去转转吧。”他转身对克拉再三叮嘱:“不要跑。不要管别人的事。不可以走远。”希尔瞥了一眼卡玛,带着警示的意味。克拉吐吐舌头:“我保证不管闲事。”
克拉知道,希尔是不放心小家伙跟卡玛单独呆着,他依旧不信任卡玛。
曼音港所在的玛格莉兹是个热闹的城镇,渔业和手工业兴盛。
“每天都躺在屋子里要闷死了。”呼吸着海风,克拉有些兴奋,他跟在卡玛身后从海边集市的这头眺望过去,这里的人多数跟希尔一样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让克拉觉得很亲切。
“他也是担心你。说真的克拉,你这次能没事我觉得实在是个奇迹。”卡玛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从没见过谁伤成这样还能恢复。”
别说旁人了,克拉自己太清楚这其中蹊跷了,那一刀显然是伤了脏器和大血管,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失去意识:“大概是运气好。”
“这里为什么不叫玛格莉兹港?”他问卡玛。
曼音港口并不在曼音城,两者之间的距离即使是骑马也要跑上大半天。据说是很多年前曼音城曾遭受到过漂流者们的侵扰,为了防卫安全考虑,将主城迁往了现在的峡湾山谷上,地势居高临下,入海口崎岖蜿蜒。
“漂流者?”克拉咬了一口嚼劲十足的炭烧枪乌贼,不解地问。
“很久之前,一些重刑犯会被用木筏流放到海上慢慢等死,海上凶险万分,大家都觉得这是比绞刑更残酷的刑罚。”卡玛掏出手绢递给他,指了指嘴角:“可他们还是太低估人类的求生意志。后来这些漂流者中有人活着被海潮带到了附近的小岛,久而久之一些人生存了下去,变成了有组织的海上盗贼,开始集结在一起打劫出海的渔船。起初没人在意,直到他们开始有规模的上岸抢劫钱粮,甚至掳走年轻的姑娘,连曼音城都不能幸免。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那样壮大了,是王都派出了援军才守住托恩家的基业。那之后曼音城就迁移到了现在的地方,王都也取消了流放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