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玥拿旁边的热毛巾擦着手指,抬眸间目光扫了下赵苪知,尔后轻声说道,“要不我们回老家吧,看一下爷爷奶奶,这时候,北山上那个御石榴园应该对外开放了,想吃那个石榴,特别甜。”
他们夫妻俩多年忙工作,相比于老家的爷爷奶奶,阮玥和一直照顾她的温姨反而更亲近,这都多少年了,阮承颐也没从她嘴里听到过几次要主动回老家。
他微怔了下。
正抿茶的赵苪知也愣了下,抬眸看向女儿。
阮玥笑了笑,又问阮承颐:“行不行呀?”
“行啊,难得你想回去,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旁边的赵苪知冷脸打断,“国庆我想去我妈那儿住几天,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因为月子里一些纠葛,这么多年,她和公婆的关系都很冷淡,说完话便兀自低头,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抿唇看着她,阮玥却一下子着急起来。
前世的这个国庆,相当于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阮承颐和赵苪知也就偶尔因为丁美娟起口角,可在这之后,丁美娟强势介入了他们夫妻之间,成了一个回避不了的症结。
原因就出在爷爷奶奶身上。
国庆长假,他们一家三口去日本旅游,国内下了一场雨,她爷爷不小心滑了一跤,造成了骨盆粉碎性骨折。当天便由丁美娟和村上几个人一起送到了宁城第一医院。
她爸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改签回来,却也到第二天上午了。
医院走廊里,村上一个长辈当着医生护士的面,一点儿没和他爸客气,将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再看向她和母亲,那脸色也透着不悦,好像爷爷的摔伤,是因为他们出去旅游造成的。
玩也没玩好,一回来就看到丁美娟母女俩守在爷爷病房里,她妈大抵也不高兴,询问了几句,当天托人请了个护工,专程照顾她爷爷。
可丁美娟呢?
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认识多年,早已将老两口当成亲人了,在她爷爷住院期间,一直忙前忙后照顾关怀。到最后,请来的护工告诉她妈,同一层好几个病友,都以为丁美娟是阮老板的太太呢,他觉得这女人有些过于热心了,提醒赵苪知防一下。
可这样明显到连男护工都觉得不对劲的事,她爸愣是看不明白,还和她妈在家里大吵了一次,言语里指责她妈小人之心思想龌龊,又说她妈自私凉薄不懂孝顺老人,连一个高中毕业的农村妇女都不如……
他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丁美娟。
丁美娟善良、温柔、朴素、传统,她孝顺老人,拉扯女儿,既懂得知恩图报,又能勤俭持家,身上的光环叠加了一重又一重,俨然成了华夏女人的典范。
她爷爷出院后,暂时没回农村,在宁城休养。
彼时家里气氛一直在冰点,她爸也没让爷爷奶奶和他们同住,而是将买的另一栋洋房找人打扫后,安顿了爷爷奶奶。
丁美娟和丁楚楚,自此成了爷爷奶奶那儿的常客。
丁美娟陪着她奶奶养鸟栽花,丁楚楚就陪她爷爷聊天读报,阮承颐没事儿就会过去,相比于家里持续生气冷脸的她妈和一度不知所措越沉默的她,她爸和丁美娟母女,更像一家三口。
那一段时间,她上课听不进去,放学了也不喜欢在家里待,经常和蒋勋一众人出去消磨光阴,成绩急剧下滑,高二结束掉进普通班。
拿到成绩单,她以为会等来阮承颐的关心询问。
可他只是一脸失望地说:“楚楚那从小的学习环境都不如你,可整个一学期都保持着全班第一,你倒好,直接掉出实验班了……”
她想不通为什么,从小疼爱她的爸爸,一天一天地变了样,甚至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和赵苪知只是争吵,不至于影响她。
对他来说,丁美娟是高中同桌,是多年一直关心他父母的邻里乡亲,是勤劳又命苦的可怜人,又是体贴温柔的知心人,可他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宁城闯出名堂,如果他没有开豪车锦绣回乡,丁美娟怎么可能巴巴地往上凑?
过往那桩桩件件,只想想便让人心里憋闷。
阮玥看向赵苪知,突然开口:“妈,我想喝奶茶,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买呀?”
他们吃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赵苪知正擦手,闻言抬眸看了她一下,瞧见女儿眼里期待的光,便点点头:“嗯。”
几分钟后,母女俩一起出了餐厅。
星期六下午,又到饭点,商场里人挺多,来来往往的。垂眸看见赵苪知穿着细跟皮鞋,阮玥主动地挽了她的手,笑着说:“妈,国庆有七天呢,我们一起回老家几天,然后再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呀?”
为了出来吃饭,赵苪知特地打扮过。
化了淡妆,穿了高跟鞋,白色的圆领雪纺衫搭配黑色阔腿裤,颈间一条丝巾,给利落飒爽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柔的韵味。
她其实,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冷漠。
只是因为先前和阮承颐吵了一通,耿耿于怀好几日,没办法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听见阮玥的话,也并没答应。
阮玥再接再厉,“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一直住在老家,爸爸心里记挂着,却又因为我们和爷爷奶奶不太亲近,也很少提起接他们来宁城的事。这星期我们班上就有个同学的爷爷,因为自己住,脑梗去世隔天才被现。妈,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