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那些账目一码归一码,亲人生病延误返程时间的事可以不追究,程燎骗自己的账还是得算。林原野表情毫无动容地点头答道:“对——”
程燎倏地压低声线打断他的话道:“我很想你。”
林原野没来得及说完的那些话,又被尽数堵回了喉咙里。脑中思绪骤然凝滞了一瞬,心跳频率甚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两分,耗时几天完成的心理建设被一举击溃,他满脸语塞地陷入到长久的沉默里。
“现在可以视频吗?”似乎深谙攻陷他内心防线的方法,对方又耐心十足地低声补充,“让我看看你。”
喉结不受控制地轻轻滚了滚,将已经滑至嘴边的那句回应咽回肚子里,林原野逐渐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态度十分坚定地拒绝他道:“不行,我在洗澡。”
“为什么不行?”程燎嗓音平缓而又沉稳地反问,语气中甚至染上极其轻微的笑意,“又不是没有看过。”
对方那微不可闻的笑意落入耳中,几乎在同一时刻,林原野听得心中微微痒起来。定力在短时间内流失的度过快,他不由得抬起手来捂住热的耳朵,长长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说到底也曾是在人际往来中游刃有余的人,林原野最后还是重找回了自己的定力,语气未有丝毫变化地回答道:“下次吧。”
“好。”男人开口答应下来。
当晚这通电话结束以后,两人又有三天时间未再联系。然而在这三天里,林原野除了在家休息以外,也没少做别的重要事情。
譬如在到家的第二天里,他就佯装无事生那般,心情不错地打视频找杨锦年聊天。得知他突然被林常世叫回家中,杨锦年亦是惊讶而又诧异地开口问:“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其实也没什么事。”林原野面带笑容地摆了摆手,语气里染上几分唏嘘之意,“就是我爸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叫我回来相亲找男朋友。”
“相亲?”杨锦年不自觉地太高了嗓音。
而后惊觉自己反应过大,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视频以外的地方,他迅调整好面上的情绪,主动开口替自己找补,“舅舅会不会太急了点?家里给你介绍的这个相亲,”杨锦年神色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你应该是不会去——”
从他对林原野的了解程度来看,他这个表弟不是会听从家中安排的性格。因而在相亲这件事上,他还是对林原野比较放心的。
只是放心归放心,他还是忍不住多嘴,替程燎问了一句,想从林原野那里获取,对方明显拒绝的态度。
不料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林原野神色困惑地朝他看了过来,“为什么不去?”他脸上的笑容愈灿烂明媚起来,“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我当然是要去的。”
杨锦年被他的话哽住,心中隐隐浮起不妙的预感来,“舅舅给你安排了几场相亲?”
林原野面带迟疑地思索片刻,最后竟然还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不多。”数完以后,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轻快上挑,“也就三四场吧。”
余光再次悄悄瞟向镜头外,杨锦年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来。
似乎全程对此无知无觉,林原野抬眼扫向他身后的墙面,“你在公司里上班吗?”
杨锦年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那不打扰你继续工作,”林原野面色如常地看回他脸上,“我先挂了。”
他挂断视频的度很快,杨锦年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机屏幕重跳回原本的界面,他心虚地瞥向从旁边沙里睁眼坐起的男人,“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嗓音里尚且带着睡醒以后的低哑,程燎心情不怎么好地拧起眉来,“他要去相亲。”
目光触及男人略沉的脸色时,杨锦年明智地选择了噤声。
向杨锦年声明自己有多场相亲的林原野,悠然懒散地在家中度过前三天以后,在第四天的周五晚上,带着自家小堂弟前往程家的晚宴会场。
气温虽然隐有秋日季节的凉爽,但也尚且未到穿西装的时候,林原野换上衬衫与长裤就出门了。林常世要安排司机送他与林寻去,直接被林原野推拒掉了。
他开家里的车带林寻过去,两人在门边递了邀请函入场,进去以后难免又要撞上素来与自己针锋相对的程斐。
邀请函上明面写的是交友的酒会,可到场来参加宴会的客人,身边却都各自带有家中年轻好看的同性小辈,其中用意已然是不言而喻。
晚宴还没有开始,程家主持宴会的人也没有到场。宴会场中的灯光与布置富丽堂皇,穿戴光鲜亮丽的客人言笑晏晏杯觥交错。
并未急着在人群中寻找程燎的踪迹,林原野领着林寻在会场中悠然穿行,很快就在酒桌旁看到了姜池的背影。显然意外于姜池会出现在这里,林原野脚下步子不由得顿了顿,继而才定睛留意到,站在姜池对面的人是程斐。
脑中尚且留存有半年多以前,程斐被自己揍进医院里的狼狈画面。眼下对方倒是早已完全恢复出院,穿着一身收腰的白色小西装,站在姜池面前盛气凌人地与他吵架。
林原野当下就加快了脚步,带着林寻去给明显落下风的姜池撑腰。程斐对姜池的讨厌程度,也仅仅只是源于因他而已的迁怒。陡然看见他这张许久未见的面孔,战火毫无意外地就从姜池身上转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