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暴平息后,树倒石歪,山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枯木睁开眼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周身已然是荒芜一片,唯有他一人抱着枯梨桩愣愣地坐在地上,而那条金龙不知在何时消失于天空之上。
枯梨桩是他的根,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看着它被连根拔起,于是,在适才情况危急之下,他竟忘了要逃,一把抱住了枯梨桩抵御那阵肆虐的狂风。
“你为何不逃?”身后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枯木一惊,颤巍巍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位身穿玄衣,面色略显阴沉的男子。
见他没回话,那男子忽地抬手成爪,枯木直觉无形中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还未回过神来,他竟被那股力量勒住脖颈向着男子倒退着拖去。
男子握住他的脖颈,眯着狭长的眼又一次阴沉地问道:“他们都逃了,你为何不逃?”
枯木满脸涨红,手向后头背去,指着不远处的枯梨桩,艰难地吐着字道:“桩……桩。”
男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空地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块断了半截的树桩,他手上一松,冷然放开手,歪了歪头不解道:“桩?”
生怕这男子再来这么一下,枯木连忙道:“我的根在这。”说罢,怕他听不明白,又解释道:“我原是这棵枯梨树上的枝干,得了造化才修成人形。方才我若弃它而去,此时它约莫已成碎屑。”
“哦?”男子略一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他:“这倒是鲜,你既已脱离本体自成精怪,又何须再守着一棵毫无生气的朽木。”
枯木摇摇头,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若不是它孕育了我,我哪有机会开灵智、修人形。它虽是没有灵智的植物,可也算是我的生养父母,无论如何我也得守着它。”
玄衣男子不再言语,伫立良久,便开口道:“你叫何名?”
枯木不知他问这个是何用意,却也不敢造次,只得衲衲道:“小的名唤枯木。”
“从今日起,本座便是这山林的主人。本座在一日,这山林之中不容许有一只飞禽走兽的迹象。”玄衣男子看着他淡淡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离开这里,二是留下来替本座打理事物。”
枯木微微一愣,很快男子又说道:“给你一息的时间考虑。”
“二,二!”枯木结结巴巴地回道。他从未离开过这片山林,这里是他的家啊,不管怎样,他都会选择留下来。
男子微微一顿,然后露出一丝笑意来:“很好,你且放心,跟着本座,本座不会亏待了你。”说着,他看向枯梨桩,手中轻挥,只见枯梨桩周遭笼着一层淡淡青烟,不多时,那干枯黑的树桩之上竟生长出细嫩的绿茎出来。
枯木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来,他跪在地上,向着男子重重叩,欣喜道:“多谢神君。”
“神君……”男子玩味地喃道,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冷声道:“本座叫辰离,日后莫再让我听到神君二字。”
枯木虽是诧异,倒也忙不迭地点头。
与此同时,辰离原本强势逼人的气息突然萎靡下来,枯木这才察觉出他的一张脸苍白无色。
第4章
自那之后,辰离便在山顶布下结界,杜绝外头一切生灵的侵入。他在山顶一待便是四千多年,这长久的时间里,他很少吩咐枯木做事,自然枯木也不敢打搅他。
辰离日夜都在守着一颗笼着淡雾的珠子,那颗珠子裹着雾气枯木看得并不真切,只知与天上挂着的月盘那般大小。辰离对它视若珍宝,不容许这珠子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片刻。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日清早,枯木看望梨桩回来后,辰离对着他招了招手,露出了一丝笑意。
枯木诚惶诚恐的上前:“辰离尊座,可有什么吩咐?”
辰离脸色依旧苍白,哦不,可以说这四千年里,他一直是这样的。枯木能感觉到,每一日他的生命都在流逝,只是他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他足以支撑这么久。只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同,往日死寂一般的眸子竟然透着一丝光亮。
“枯木,你瞧。”他将空中浮动的雾气拂去,露出那颗泛着淡淡金光的‘珠子’。
枯木这才看清,原来那并不是什么灵珠宝物,而是一颗透着微弱生命力的胎珠。
是龙胎!
枯木抽了抽满是褶子的脸颊,惊愕地看着辰离:“这、这……”
“不错,正是本座的子嗣。”他眸底幽深,看向了崖巅之外连绵苍云。半晌轻轻开口:“本座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滋养它,如今终是要破世了。”
枯木犹自错愕时,辰离却转过头来看着他,又露出了当年初见时的冷厉神色,沉声道:“本座这千年来,待你不薄吧。”
他颤巍巍跪地:“尊座助我梨根起死回生,给我一处安隅之地,还几次三番为我挡下雷劫。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半只脚跨入地仙之列。此等恩情我无以为报。”
“如今时机到了,你可以报。”辰离笑了笑:“你可知当初本座为何留你?”
不待他细思,只听辰离继续道:“你虽是精怪,却能不忘本源,危难之际愿以身护住那棵枯梨桩,本座正是需要你这样的。”
“尊座有何吩咐?”
“龙胎将在今夜子时破世,届时本座将化成真身护它周全。你便在边上守着,等它化形。需知,日后它的事便是你的事,你得照顾它一生一世,直至你消散于混沌之间。枯木,你可听清?”辰离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