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我将买来的蝈蝈笼子,葫芦做的小风烟炉子,还有兔儿爷奉于陛下面前,她果然看的很高兴。这些东西迥然于她日常所见的名贵玩器,令她觉得十分鲜有。
“你看,这个东西竟还会动的。”她抓起一只兔儿爷,那是在兔爷的脑袋和身体连接的地方装了一根弹簧,拿在手里时兔爷便摇头晃脑的,样子很是可爱。
“这是济南府那边儿流行的,和京城的兔爷还不大一样。还有一种是京里做的,兔爷的下巴能动,卖货的管那个叫呱嗒嘴儿。”我笑着告诉她这半日的见闻。
她不满的撅嘴瞪着我,“那你怎么不一起买回来?光你见着了,说给朕让朕听着眼馋?”
我低头窃笑,“臣今日出门原没打算花钱的,带的银子不够,您要是喜欢,臣下次出去一定给您买回来。”
“当然喜欢,你以后多给朕带点这样好玩的东西回来,还有眼下京城流行什么戏文话本儿的,朕都想看,你只挑那些故事好又有文采的给朕买回来才好。”她双眸闪亮,露出十分期待向往的神色。
我忍住想笑的冲动,“臣看您感兴的东西不少呢,陛下列个单子给臣吧,臣往后出宫就都有事干了,专门为陛下采买京城最时兴的玩器并话本子。”
“你懂什么,朕是想看着哪个本子好让宫里戏班子排出来,演给朕看,整日演些旧本子,朕早就听腻歪了,难道你听着很得意不成?”
“原来陛下是想听戏文了,可是话本内容左不过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依臣看倒也没什么鲜有的。”我含笑对她说道。
她扭过脸来看着我,眼中带了一抹狡黠的笑意,“你既看不上那些俗套的,索性你编一个与众不同的给朕看,你既能诗会赋的不能白让你闲着。”她越点着头笑道,“就这么定了,朕令你写一套戏出来,不拘什么内容,只要和朕平日里看的不一样,到时候若是朕觉得不好看,可是要罚你的。”
“臣在陛下眼里原来是个闲人。”我愁苦的看着她,笑叹道,“臣从前是奉旨填词,如今也只好奉旨编戏文了。”
我指的是当年她令我写词回复秦启南一事,如今提起来我们都想到,那时她逼我如此,令我好生尴尬难堪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形,不禁一阵好笑,她看着我更是伏案欢快的笑个不停。
晚间回到房中,我又把白天所购的玩物送给阿升,他也看着喜欢连说有并吵着要我下次带他一道去前门见识一下。我含笑应允。
他似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大人今儿送这些给陛下,陛下很高兴是不是?听暖外头伺候的小苏说,陛下和您在里头笑了好久,他从来都没见陛下那么开心过呢。”
我想起她不染半点忧愁的笑黡也觉得心头有丝丝甜意,听阿升又说道,“不过也有人心里不快活了呢。小苏说您在暖里头那会,王爷正在外头要见陛下,他站了老半天光听着里面的笑声,后来扭头就走了,小苏说王爷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您还是小心点吧,我看这位王爷气量可有点小。”
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自我安慰着,虽然秦启南不喜欢我,可也不至于对我有误会。倘若他真的因此不高兴,我随后再向他诚恳的解释也就是了。
中秋那日,宫中例行举办宫筵,宴请宾客为皇室成员勋戚王公,因并无外臣,所以亦可称之为家宴。
宴席过半,众人饮酒观看歌舞,一面举头赏月。我立于陛下身侧却见她浅酌几口杯中酒,也不抬头,神情有几分落寞寂寥,便俯身低声问她是否身体不适。
她冲我点头道,“朕有些头疼,你陪朕回宫去吧。”她于是吩咐秦启南留下陪着宾客,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搭了我的手起驾回了养心殿。
她近来已习惯每晚让我为她梳理长之后再安寝,今夜她依旧做如此要求。
“陛下头痛的厉害么?是否需要臣去请御医来?”我见她深深蹙眉,遂问道。
她低眉叹气,“朕是心里不痛快。你听到今日阖宫陛见的时候,齐王他们对朕说的那些话了。”
我幡然想到,今日中秋宴席开始前,几位皇室勋贵不约而同地劝陛下早日诞下皇嗣以延帝祚。
我在心中深深叹息,亦只能含笑安慰道,“这大概是举国上下都会期盼的事,陛下何必因此不快呢?”
她嗤之以鼻,含着怨气道,“朕才大婚不到一年,他们就急成这样!这话是谁授意他们说的,朕心里清楚!他们就那般等不急了么?”
她骤然回转身,急切的看着我,“朕尚且年轻,不想要孩子,朕根本不想生下皇嗣。元承,你告诉朕,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有了秦家骨血的孩子,他们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可以扶植朕的孩子来对付朕?”
我不知道她竟有这样深刻的不安全感,我心下伤痛,轻柔的扶了她的肩膀,平静和顺的对她说,“不会的,皇嗣始终是您的骨肉。您可以不相信秦家,但是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孩子。绵延帝祚是您身为皇帝的职责之一,不可避免。
您可以亲自培养皇嗣,把未来的殿下培养成符合您心意的继承人。陛下不能因猜忌而逃避您身上的责任。臣亦相信王爷是真心爱重陛下的,他一定希望能和您夫妻和睦,妇唱夫随,共育未来的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