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驿站真的是起了一场大火,只是说话的这几个人也不确定“有人死在火里了”是真是假,之后柳律便牵了自己的马,径直单独快马加鞭朝驿站回去。
有行人匆匆避让:“这谁啊,大街上骑这么快也不讲个规矩……”
柳律沉着心赶回驿站,在距离驿站不远处便看清了烧焦的驿站残骸和仍然不断往上升的黑色烟雾。
柳律脸色沉寂如寒冰。
皇家的驿站烧了,虽是大事,但相比之下只要没出人命,就不算严重。可万一真出了人命……虽然皇上并不是真心想要那两个祁族人进宫侍君,但人死了,柳律知道明面上自己讨不着好。
驭马进了驿站,柳律翻身落地,目光在四周巡视。
近距离看着,驿站大火后的模样更加触目惊心。皇家的驿站总喜欢雕梁画栋、极尽古朴奢华,因为荔城有钱,所以这驿站更是用了不少市面上稀罕的木头。
只是再稀罕的木头,用来烧火时都差不多,顶多烧得大小快慢有些差别罢了。
“柳大人!”脸上身上都沾了黑灰,模样狼狈神情惶惶的丫鬟小厮厨子衙役等人瞧见了柳律,一时间跟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匆匆上前跪地就求饶。
视野中没能瞧见祁梧和祁姜,柳律眉间皱得更厉害,叫停了这些人语无伦次的求饶:“都起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是是是……”
几人腿软着起身。
柳律看着眼前的焦黑,问:“二位祁公子呢?”
这么个问题,叫厨子他们又想要跪了。
最后衙役颤颤巍巍回道:“祁、祁公子……火好像是从……祁梧公子房里烧起来的……烧得太快了,当时祁梧公子屋里又没人,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都去救火,但火……火,咳咳,火已经烧到了楼梯上,后来都没办法上楼了……”
“祁梧公子就……火灭了些后,我们去寻,只看到……只看到被压在床柱下的……尸骨了……”
这话说完,衙役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其余人也跟着跪下来,有人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柳律手里还牵着马,由始至终把缰绳握得越来越紧。
“……祁姜公子呢?”柳律问。
“祁姜公子没事!祁姜公子他没事,杨大厨现起火的时候,祁姜公子正在楼下催说给祁梧公子熬粥,没被困在火里……只是,刚刚火灭了后,只现了……祁梧公子的尸骨,祁姜公子他也没说话,就一直坐在那尸骨旁边,也不肯走……”
柳律点了点头:“为什么会起火?你们其他人当时都在什么地方?火怎么灭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杨大厨突然说闻到了味道不对,也没多想,出来往楼上一看才现起火了……我们当时,除了护门的官差大哥,我们都在厨房里的……祁梧公子身子不舒服,我们就给他熬粥,煎药……”
这些人确实也懵得很,本来好好的待在厨房里,突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只生怕被责罚。
“灭火是……后来火大了,有的老百姓也过来帮了忙,只是驿站太大烧得又极快,后来是……烧得差不多了,火自己灭了……我们就端着水,看到有火苗好像又要起来了,就赶紧浇过去灭掉……”
柳律看得出来,这些人里也问不出来更多了,只能稍后去叫府衙当差的和仵作都过来,全须全尾弄清楚这场火的情况,还有……那副尸骨。
“都起来,若最后调查确实只是意外,本官不会要你们为祁梧公子陪葬,亦不会为难你们。”柳律语气变厉,“反之,若叫本官查出并非意外,你们便为自己准备好身后事罢。”
“祁姜公子在何处,带本官过去。”
祁姜头上的帷帽被火焰卷到,烧去了一小部分,现在只勉强还戴着遮着。他坐在那副肯定不会是祁梧的尸骨旁边,静静在心里为这副尸骨的主人念祭词。
祁姜没读过太多的书,他也不喜欢读书,对佛家道家的往生经轮回词完全不通,但心里过意不去,只好尽自己所能的念祭词。以前在族地,族里每年都会大办一场祭祀礼,祁姜帮忙准备大礼,对祭词很是熟悉。
总归是表达祝福的词。
柳律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祁姜坐在一片废墟当中,身边不是焦黑便是焦黄的木头碎石,其中一根被烧得漆黑的木柱下,压着一副全然无法认出身份的尸骨。天色本就黑了,这般的情景更是孤寂得有那么些渗人。
祁姜垂着脑袋,对着那副尸骨轻轻的念:“不闻世间苦,不求往生意,今生虽无明日,来世亦无惧,一是生时好,一是家如意,二是所遇好,二是人如意,三是……”
“祁姜公子。”柳律的语气难得带着些温和,不似往前要么严厉要么冷淡。
祁姜顿了顿,还是继续把这一遍祭词念完整了,才停下来抬头看向柳律。
“柳大人。”祁姜喊了一声。
帷帽被烧了些,眼下祁姜半张脸都露在外面,下巴上还带着一抹黑色的灰迹。
柳律看了看他,然后作了一揖:“稍后会有人来调查今日驿站为何起火,还有……为祁梧公子收敛尸骨。我想先跟祁姜公子你了解下起火前的情况,可好?”
听到柳律称呼这幅尸骨为祁梧,祁姜稍微放心了些……只要没有现其他疑点,没有人会怀疑这幅尸骨、死在这个地方的人,不是祁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