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后座,我姐在副驾驶。”唐周说着话,语气寡淡又平静,看不出情绪。
“对面那辆车撞上来的时候,我爸打了方向盘。驾驶座被撞得凹了进去。”
后座的唐周被撞击力造成的惯性甩到了前后座椅之间的地方,高烧迷蒙之下,他只听见唐父虚弱又痛苦的喊唐夏:“夏夏,你没事吧……没事就好,爸爸也没事……爸爸的手机掉下面了拿不到,把你手机给爸爸打12o,你下车,把你弟先带下去……”
唐周那会儿神志不清,腿也被卡在了驾驶座后面、怎么都动不了。
唐夏急得满脸都是眼泪。
“我的腿被卡住了,也用不上力,我姐怎么都拉不动我。”唐周垂着头,阮司更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唐周:“我姐在人前特别有气势,有不少人说她迟早会成铁娘子。其实她在家里的时候再娇气不过了……我从来不知道她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唐周的腿被卡在驾驶座和后座之间,是唐夏硬生生把后座的座椅往后又踢又推的弄出了空隙。驾驶座一侧的后车门打不开,唐夏一边掉眼泪一边用撞掉的车前灯砸车窗,满手都是血。
凌晨时分的郊外,唐夏步履艰难的把唐周从车上背下来,当时车底漏下的油顺着沥青路已经淌出了一条小道。回头看了一眼困在驾驶座,似乎已经没了声息的父亲,唐夏咬着牙继续走。
“阿周,别怕,没事啊。”唐夏把唐周背到她觉得已经安全了的地方,摸了摸唐周滚烫的额头和脸颊,“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姐姐去看看爸爸,把爸爸也带过来啊,你放心,你放心……”
几分钟后,冲天的火光,与此同时的爆|炸声震得唐周六神无主。
那场车祸里,唐家这边车里的三个人只活了一个唐周,而迎面撞上来的另一辆车里醉酒的司机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造成的爆|炸之中。
唐周一个人在距离爆|炸现场一百米的地方,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那火烧起来。
他试图站起来、走过去看看,但是高烧带来的身体虚弱,以及不久之前刚被狠狠挤压受了伤的腿……他站不起来,甚至连挪动都难。
虽然跟他说起那场车祸时,唐周的情绪很稳定,但是阮司在听的过程中就明白了。
那是唐周的心魔。
唐周的腿虽然受了伤,但是并不算特别严重,生理上早就痊愈了,这么多年来在唐母的不放弃下,唐周的腿也定期保养着,与常人无异。
说白了,还是心理原因。
阮司习惯了跟唐周唱反调,现在这个情况,一时之间他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安慰太过苍白,现在的气氛也不太适合把对话转到欢脱频道。
唐周的语很慢:“你不用绞尽脑汁想要怎么接我的话,我说这些,也没想要让你怎么样,只是觉得……既然结婚了,那彼此多了解一些也是应该的。我妈一直担心我走不出来,不过其实我真的已经释然了很多。”
往日不可追,他得好好活着,不能对不起已逝的父亲和长姐,不能让母亲和小弟还整日为他忧心。
至于这双腿……或许是习惯了坐着轮椅行动,或许是觉得不能走也没什么,反正日子照常过,唐周对重站起来这件事没有执念。
阮司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比起先前越来越友善纵容的态度,唐周今天平和得让阮司突然间有点烦躁。
就好像……唐周已经完全接受了他,接受到了抱着积极的心态打算认真过日子的程度。
阮司拿出手机解锁,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很久没被点开过的app,了会儿呆。
阮司由始至终都记着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来。
唐周是他的任务对象,所以他才会煞费心思的接近唐周。
唐周需要一段形式化的婚姻来让唐母安心,虽然阮司目的不纯,但是他自认在这一点上还挺配合的。也正因为清楚对方对自己没有什么暧|昧心思,所以阮司在婚书上签字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是带着一种各取所需的心态来的。
阮司不否认这些天来和唐周的相处越来越让人身心愉快,吃吃喝喝偶尔互怼,虽然不乏人身攻击吧,但是也没到剑拔弩张鱼死网破的夸张地步,作为日常生活的调剂品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假戏真做,不在阮司考量的范围内。
“想什么呢。”唐周问。
“啊……”阮司垂,“没什么。”
犹豫几秒,阮司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唐周……嗯,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什么吗,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唐周只觉得指尖微僵,心底还有点沉。
过了会儿,唐周说:“我记性还不错。”
阮司:“我……”
“我现在的态度让你觉得不习惯了?”唐周问,“……还是说,让你觉得害怕、反感?”
阮司想了想,直白道:“没什么好怕的,也谈不上反感,就是……大概是人本性犯贱,你以前对我爱搭不理,我觉得挺正常,反倒是现在挺奇怪的。你要再这样下去,我真得自作多情了。”
唐周笑了声:“随你。走吧,带你去验收礼物。”
虽然唐周至今也没弄清楚阮司和自己结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很清楚存在于阮司态度之间的矛盾。阮司会主动接近他,日常相处之中也不会让人感到僵硬,但是一旦唐周这边表现出了友善,阮司反倒跟受了惊吓似的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