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念从未感觉到这样的愤怒,这种几乎将她的灵魂都烧起来的愤怒。
她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在大街上遇到事情能大事化小就大事化小,因为怕麻烦;被插队也不太敢出声,因为怕遇上横的人被打;不敢走夜路,哪怕天光还亮也不会去走小巷,因为怕遇上坏人;甚至看个也很容易被影响,走在大街上也担心被拐卖,她绝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不是一个很见义勇为的人。
可是现在,她为蚁巢人民而愤怒。她讨厌蚁巢,那个地方黑暗又狭窄,空气都带着土腥味,没有树木和花草,没有法律和秩序,人们对吃人肉习以为常,生命得不到保障和尊重。可是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在挣扎求生,就像在那个小鼠道里为了活下去舔舐着墙壁上的面包,连尿都喝下去的自己一样。她想要逃离蚁巢,就像她想要从地道里爬到出口一样,可是她打心底为那些挣扎求生的人们感到悲伤,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抱歉。
可是这些有能力的人在做什么?他们用这种低廉的恶心的蟑螂做成的营养剂,去换取他们一箱箱金银珠宝,心底一直在放肆嘲笑和鄙视吧,鄙视蚁巢人的愚蠢和肮脏,拿着名贵的宝物跟他们换取他们几乎不用成本的垃圾去吃!他们甚至还吝啬到不愿意多给一些,假装一支珍贵无比!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恐怕披着人皮的鬼都比他们更善良!
李今念泪流满面,却面无表情,她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施加在这个乘务员身上,最后将他丢进了那罐满满的蟑螂汁里,逼迫他说出真相。
蚁巢人到净化区后会怎么样?那些一去不回的蚁巢人都怎么样了?
乘务员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他惊恐万分地看着李今念按在开关上的手,甚至吓得失禁,“别、别按下去,我不想死呜呜……净化区的人工费很贵,所以我们才带蚁巢人回去,没、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就是带回去工作,真的是工作呜呜……”
“什么样的工作?用这种东西扣住,没日没夜的挥洒汗水,不听话就惩罚,完了给几条蟑螂汁,死了就扔掉,不用负法律责任,比养一条看门口狗还要便宜,是不是?!”李今念眼睛通红地瞪着他。
乘务员眼睛看着她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在按钮上动了动,怕极了她一下按下去,把他绞成肉泥,哭着点头。
“所以蚁巢人对于净化区来说,是奴隶,对吗?”
乘务员崩溃地哭着点头。
李今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按下按钮,他们将净化区伪装成天堂,将蚁巢人骗到净化区当奴隶,这是拐卖。可恨的拐卖!
可是她还不能杀他,他还有用。
将盖子盖上,让乘务员泡在蟑螂汁里,李今念坐在盖子上,望着其他大罐子里那些爬来爬去的密密麻麻的蟑螂,似乎起呆来。
她在思考。
这列火车正在轰隆前行,前往另一个地狱。但这列火车绝对不能再往前,进入净化区,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有最先进的武器,笼罩整个城市的监控定位设备,并且人多势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可是他们不能做奴隶,凭什么要给他们当奴隶?
必须让它停下来,他们要回到蚁巢去。
要让火车停下来很容易,按照这个乘务员所说,这列火车的设计很特殊,动力源就是那几个锅炉,而且整列火车的供电系统和供水系统都是依靠那边来运作的,所以只要那里的工人们停止工作,火车就会失去动力和电力。
那些工人都是蚁巢人,只要能说服他们那么让火车停下就非常简单,她想起来第13车厢里的那些女人的眼神,想必她们已经明确地感觉到了净化区不是天堂,因为得到希望后被打碎,心中唯一的希望消失了,所以才会那样绝望和崩溃吧。这样一来,相信说服他们一起同心协力回到蚁巢不是难题。
但是真正的问题是,这列火车上,十分之七的人都是净化区的人,十分之三的蚁巢人里,还有三分之一是儿童。他们要怎么从净化区的人手中夺走这列火车的控制权?一个不慎,就会被歼灭在这列火车上。
她想他们下手绝对不会手软的,毕竟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回去,一旦他们成功回到蚁巢,那么蚁巢里全部的人都会知道净化区是怎么对待蚁巢人民的,可他们还等着贩卖奴隶的生意,等着从蚁巢人手中榨取巨大的财富呢。
还有,
李今念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这个手环是他们控制他们的设备,必须弄下来,否则根本没办法反抗。
于是李今念从罐头上下来,将盖子打开,里面的乘务员立刻站直了身体,他因为不慎喝了几口蟑螂汁而恶心得呕吐了起来。
李今念看得戾气再次升起,抓着他的头将他脑袋往下摁,让他多喝几口。
“现在知道恶心了?你们给蚁巢人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嗯?他们的金子宝石让你们吃得一肚子肥油,你们却连原料好一点的营养剂都吝啬给,让你们跟蟑螂相提并论都是对蟑螂的侮辱!”
他崩溃大哭地求饶。
李今念放开手,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自己起伏剧烈的内心,“我问你,这东西怎么弄掉?”
他已经不敢再有丝毫反抗,哭也不敢大声哭:“弄、弄不掉的,除非有钥匙,钥匙、钥匙在列车长那里。奴隶贩卖这个生意是他在做的,真的,都是他,不管我的事啊呜……”
“列车长在哪?”
“他在驾驶舱,在车头。”
“我现在非常生气,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都给我老实说出来,否则我等一下就让你变成营养剂原液,懂吗?”李今念扯着他的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