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接受了心脏造影检查,报告显示接近心脏的血管其中一段变窄,引起心脏不适,要留院治疗。每天都去医院陪母亲,也要按时去给孩子们家教,剩下给自己学习的时间并不多。幸亏平时基础好,期末复习不会太吃力。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溜走了,期末考试结束后,大三的暑假很快就要开始。在放假前几天,母亲终于出院回到了家。思月早就做好了暑假安排,每天清晨起床做早餐,然后到家附近的餐厅做兼职,下午回家做晚饭。晚上则看书、练字、听英文。她觉得以看书作为一天的结束,经过喧闹的白天后体会书中的宁静,会睡得格外香甜。倪学新也放假回到了家,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林妈妈。倪学新父母与林思月父母都是东桥钢材厂的职工,既是邻居又是同事。两家人的小孩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同学,典型的青梅竹马。“阿姨,您没事吧?我今天刚从学校回来,我爸妈说您刚出院,所以特地过来看您,我爸妈也问候您。”
“我没什么事,你有心了,也替我谢谢你爸妈。”
林妈妈微笑着说,“学新啊以前老是调皮捣蛋,现在多懂事。看看,还长得这么高这么帅!”
倪学新难得害羞,红着脸说:“阿姨,我本来很谦虚的,现在给你一夸,我都觉得飘飘然了。”
他看见思月在旁偷笑,把握机会补充一句:“思月也长得很漂亮啊!”
思月白他一眼,“没你帅。”
倪学新拿起桌面的一本《中国哲学史》,“思月,放假了还看这些书,打算考研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不考研,晚上有空随便翻翻,反正我也不追电视剧,闲着也是闲着。”
“晚上有空,那,看书好,当然看书好。”
他记住了,心中已有主意。现在大人在家,说什么都不方便。林妈妈一直都从外面接些手工活来做,比如穿珠串、编手绳、车缝内裤等。林思月见母亲刚出院,便劝她别操劳,先养好身体再说。但老人家忙活了大半辈子,人一停下就浑身不自在,“没事,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做,一点都不累。我手动可以锻炼脑子,不至于老年痴呆嘛。”
母亲总如是说。“好,好,你觉得舒服就行。但如果眼睛或颈椎累了,就一定要停下来,晚上我帮你一起做。”
思月看了一眼母亲,补充道:“锅里有面条,爸爸夜班回来,记得叫他吃了再睡。”
“行了,我知道。”
林妈妈指指墙上的钟,“到点了,快出吧。”
思月这才告别母亲走出家门。街上有一棵番石榴树,树上结满黄色的果实,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香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芬芳带进心里。老街,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它没变,却又好像变了。小时候觉得老街很长,和小朋友们在街上跑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没跑到尽头。现在看来它并不长,走上几步就可看见位于街尾的“东桥钢材厂”颓废的旧厂房,剥落的墙,斑驳的门,生锈的窗,只有“东桥钢材厂”这几个由书法名人题写的大字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听家里人说,有房地产开商看中钢材厂的土地,将规划成大型的商业住宅区,老街与钢材厂左右相邻,也在开范围内。整个城市都在又拆又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城市面貌焕生机。整容改变命运。其实城市也一样。走到珠姐肠粉店的时候,倪学新从后面叫住了她。“思月,你去哪儿?我正想去找你哩。”
他目光灼灼。思月脚步没停,“去餐厅兼职啊。”
倪学新和她并肩,“兼职?没听你提起哦。”
思月奇怪看他一眼,“什么事都要向你备案吗?倪居委主任?”
看他尴尬的样子,她又问:“找我什么事?”
倪学新没出声,半晌才说:“张导演获威尼斯电影节大奖的电影已经上映了,这部是文艺片,我担心看不懂,想请你做解说,不知你愿不愿意。”
“可以啊,我也正想去看。不过现在不行。”
她爽快回答。“当然不是现在,”倪学新喜出望外,“是今晚。”
“没问题,还有谁去?”
倪学新略有迟疑,“就我们俩。”
思月停下来,“就我们俩?”
她警惕,“你不是又要捉弄我吧?”
“当然不是。”
他郑重抬起头,“真的去看电影,我保证。”
瞧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思月倒不好意思起来,“你别介意,以前你糊弄我多了,我有点担心。”
倪学新急了,反复说:“这次不会,肯定不会,以后都不会了。如果你再现我有捉弄你,你尽管来追究我。”
思月想想没有不妥,便说:“那好吧。”
倪学新才如释重负,“今晚见。”
心想林思月这孩子小时候果然给他捉弄怕了,以致现在傻傻的。文艺电影对倪学新来说确实难懂,而他居然会去看文艺电影。进场前,林思月跟他约法三章:“你有不懂的地方,电影结束后才问我。放映期间我可不理你。”
“当然。”
他一口答应。在看电影过程中,倪学新好像坐立不安,不是撞了她手臂,就是碰了她的手,后来干脆挨着她睡着了。思月只好把他推开几次。“你不舒服吗?还是困得厉害?”
思月和他走在回家的路上问他。“没、没有,你别乱想。”
他支吾道。他神情不自然,像心里藏了无数个秘密,却又害怕人知道。走在月夜的长街上,他想今晚是个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路口的灯光很亮,他望着她,眼里的温柔,一览无遗。思月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感到吃惊,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一直向前走。“思月,等我。”
他快走两步追上来,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半晌才大胆道:“思月,我想我喜欢你。”
然后他脑子停止了运转,没有话了。思月像被点了哑穴一样,嘴巴微张却不出声来。两人行,一片寂静,半分尴尬。她突然说:“现在很晚了,我先走一步。”
她不等他的反应,一路小跑。突然有人说,我喜欢你。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听到男孩子向自己表白。但,但倪学新小时候经常欺负她、取笑她,长大后也没过多的来往,怎么现在突然说喜欢她呢?思月撑着头,除了对乐飞鸣的准确预测表示钦佩外,心里没有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