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辛愣了一下。
“即使这两块石头有生命,它们也是和我不同概念的存在。在它们的世界里,它们无法意识到我的存在、更无法意识到我的灵气的存在,所以它们只会以为自己是沿着它们自己选择的轨迹开始、经历、直至抵达特定的结果,那么某种程度上,对于它们的世界、对于它们来说,我的灵气是不是可以被理解为。。。命运。”
夜幕骤然划过一道不详的雷光。
一直沉默挂在她腰上的核桃天一在她脑中厉喝:“林然!不能泄露天机!”
林然重重咳嗽两声,心虚地看了看天空,严肃对奚辛说:“我只是在跟你玩石头,童年小游戏,追忆一下童真年华,你不要想太多啊。”
奚辛:“。。。”
奚辛古怪看着她,眸色闪了闪,缓缓点点头:“好。”
天上蠢蠢欲动的雷光随着他的肯定,渐渐消失了。
任务世界人物没有察觉不对,所以任务者不算违规,所以林然可以苟过去了。
林然松了口气,悄咪又望了望天,确定雷暂时劈不下来,才继续小声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但是这个童年小游戏吧,也是很有说道的,比如说,如果前面这颗石头推动后面这颗石头后,因为需要推动的力气太大了,前面这颗石头推完就裂了;我不想让前面这颗石头裂,但我又不能不让它推,因为后面这颗石头只有被推了、才能被推到特定的位置,才能堵住一个堤坝边缘漏水的洞,否则堤坝里的水就会涌出来,堤坝坍塌,会把所有的石头都淹碎。”
午夜梦回,林然很难不想起,原世界中万仞剑的未来。
那一日,万丈天牢碎裂,黑雾覆满剑的天空,祁山之上,苍穹之下,漫天尽是千千万狰狞残暴的妖魔鬼祟。
那一日,江无涯踏碎化神,一人一剑,与堕魔同归尘埃,烟消云散。
那一日,阙道子领着剑二十八位长老,于祁峰山下以身祭阵,魂飞魄散,只为重塑天牢。
那一日,剑六十八峰被夷为平地,弟子、长老,无数的人、无数的剑,前仆后继,以累累白骨,血染山河。
当楚如瑶从冰雪北地百年的闭关中苏醒,当她欣喜地跑回万仞剑,她看见的,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
在这个世界的故事里,后面的那颗石头,是楚如瑶;而前面的那颗石头,是晏凌,是阙道子,是奚辛,是江无涯,甚至是整个万仞剑。
灵气让前面的石头用尽全力去撞,撞得开裂,是为了用尽全力、让后面的石头滚得更远;命运让他们去撞,撞得粉身碎骨,是用他们的血骨,累就楚如瑶的登天路。
命运让她失去兄长、弟妹、师父,宗门,命运让她一无所有,让她在最惨烈的绝境中看破爱、也看破恨,从此再无贪欲也再无脆弱。
林然当然可以在天牢破裂时挺身而出,她可以救下江无涯、可以救下阙道子、甚至可以救下万仞剑——可是那没有用。
因为她只是一个外来者,她是一个注定被定格在旁观位置上的任务者,她的手相对石头就是虚无的空气,她再努力,她去拼命,也无法直接拉住那势不可挡的命运。
没有天牢的妖魔,还可以有洪水,有深渊,有更可怕的天塌地陷,更甚者,命运的反噬,挟裹着天道滔天的怒火,将会牵动更多无辜的人给被阻碍的大势陪葬。
命运就是要让他们死去,用他们的死化为强大的推力,逼迫楚如瑶在最彻底的绝望中得到最彻底的成长,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突破自己,问鼎大道,成为真正能为苍生撑起脊梁的强者,才能用她的生命和气运反哺天道,维系这个世界的稳固运转。
大道无情,大道无情。
这就是这个世界天道为自己、也为众生选定的路,一道这世上最残酷最无情的法则。
“所以,如果我想仍让有石头能滚去堵住堤坝,又不想让前面的石头被撞得粉身碎骨,我该怎么办?”
林然看着奚辛,缓缓道:“我的尝试是,放更多的石头,用更多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小不一的力量合力,去堵住最后的堤坝。”
她是空气,那她就去找石头,找越多越好的石头,让他们成长,让他们坚硬,让他们也变为因为足够重要所以再不可以被天道忽视、也可以被赋予使命委以重任的磐石,就能将命运磅礴的大势分流,当他们互相牵制、作用、协力,就能护住…护住她可以不被牺牲的剑。
所以她要出去,她要走过很多地方,要找到很多的人,要抓住很多的机会,要寻找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可以改变未来命运的方法。
她不想名闻九州,不想成就伟业,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离开无情峰,就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在后山桃林睡一辈子。
但她想要师父美美地喝酒,想要阿辛永远娇矜地欺负人,想看大师兄和楚师姐带着师兄弟们每天清晨在山顶斗志昂扬地练剑,想看长老们满山气急败坏鸡飞狗跳撵孩子,想听掌门师叔拉着师父语重心长喋喋不休地絮叨……
她只是想,哪怕有那么一线的可能,去改变那些石头必碎的命运,去救下一些可以不被无辜牺牲的人。
她只是想救下他们。
她一定会,救下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没有,这世界观稍微有一点晦涩,我再用通俗的话简单解释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