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曼娥不想相信,她有一万种理由暗自嘲笑她说大话,嘲笑她随意许诺、收买人心,但是她根本无法抑制那一瞬不由自主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的窒息:林然是说真的。
——哪怕那不是血坎虫的洞,哪怕那是刀山火海、哪怕那是穷途末路,她也会陪自己一起走。
因为她就是这么个一板一眼说到做到的傻子,全天下最大最大的傻子!
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颤,侯曼娥胡乱缩进袖子里,粗鲁抹了把眼睛,抹得太用力,眼眶都了红,她用力吞了吞酸涩的喉咙,才瓮声瓮气:“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感激你,你还磕到我头了,都疼死我了,我气死了!我…我,哼!我要是脑震荡了就都怪你!”
这话立刻提醒了林然,林然赶紧又竖起剑,借着折射的剑光观察自己嘴里最里面的牙:毕竟脑震荡了可以治,牙裂了可就只能拔了,在这个无限胃有限的世界里,她必须得像爱肾一样好好珍爱自己的牙。
侯曼娥没听见回音,莫名有点心慌,下意识回头看她:“你…你怎么不说话,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不能生气,你不能小气…”
林然仔细观察,确定每一颗牙都白白亮亮之后,心满意足抱剑站起来:“听见啦,没生气,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吧。”
越墨迹事情越多,反而早点到地方早点跟着主角们混下剧情,完事儿就可以出去啦…唔,她已经想念阿辛做的红烧排骨了。
侯曼娥看林然没有生气,暗自松一口气,也抱着赤莲起来,重振精神昂挺胸走到她旁边,一边走,一边看地图。
林然边走边问:“我们往哪边走?”
“往东北那边走,就是这边…”
侯曼娥突然一句:“我之前骗你的,就算你拖后腿,我也不会把你扔出去喂虫子的。”
林然微顿,偏头看她。
侯曼娥低头盯着地图,目光灼灼,一脸严肃,像是能把地图盯出花来。
林然突然笑了。
她不知道,前世那个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李曼娥会不会抛弃拖后腿的同伴,就像她不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在疾驰来的汽车前,李曼娥还会不会选择推开那个女孩儿。
但是林然知道,现在的侯曼娥,无论生什么,都不会抛弃自己。
谁没有恶念?谁没有黑暗?谁能永远无私?没有人。
但是“善”可以被滋养,总被阳光照耀花香围绕的人,总会变得越来越温暖,学会责任、宽容和信赖,以至于终会有那么一天,所有的贪婪、阴郁、自私、病态,都将被善和爱永远压制,再不见天日
——那就是她一直为之孜孜努力的意义!
侯曼娥被她看得浑身变扭,觉得好像身上的壳子都被扒掉露出不设防的软肉来,她顿时毛了,凶得像是要扑过来挠她:“看什么看!烦死啦不许你看!”
林然弯了弯眉,好脾气地转过头去:“所以我们往这边走吗?”
侯曼娥这才松懈下来,嘚瑟地抖了抖毛:“对啊,让我看看我们再往前还得经过凛风谷、火焰山、醉长亭…”
侯曼娥拉着林然特意选得人少的路,就为了少撞见些闲杂人等将来和她抢东西,但即使都这么小心了,还是倒霉催地撞上了人。
“林姑娘,侯姑娘。”
温润的男声像是天生含着笑意,余音悠然舒缓,能让人不自觉地卸下防备。
那时林然和侯曼娥刚从凛风谷跑出来,正是被罡风刮到怀疑人生的时候,尤其是侯曼娥,一屁股跌坐地上,已经顾不得自己又烂了的衣服,拿着镜子左右看脸,撕心裂肺:“我的脸!我的脸都被吹皲了!我他妈的盛世美颜啊,我可是美艳大小姐的人设啊,我这回去得抹多少深海珍珠霜才能润回来——”
林然娴熟地屏蔽旁边的尖叫,专心致志地压下头顶被吹翘起来的呆毛——但是效果不大,它仍然孜孜不倦试图支棱起来,欢快地迎风飘摇。
就在她举起风竹琢磨着怎么个姿势把那缕呆毛剪下来的时候,她们同时听见声音。
侯曼娥瞬间站起,手握赤莲警惕盯着缓缓走来的青年,林然转过身,就看见温绪那张清俊温雅的脸。
温绪还是那一身月白长衫,只是外面的毛领披风已经换成了更厚重的狐裘大氅,因为他身形颀长清瘦,披在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衬着他苍白的肤色,黑润的眼睛和淡色的唇瓣,却一点不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反显出一番羸弱的清韵。
林然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能把病弱演绎得这样风流出尘。
当然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林然就注意到,旁边的侯曼娥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巧,能遇见两位姑娘。”
温绪看着她们两个颇为狼狈的形容,笑了笑,体贴地没有询问,却道:“之前撞见了异兽,绪留下断后,与族中子弟们走散了,若两位姑娘不嫌弃,可愿与绪结伴同行。”
温绪是筑基巅峰,虽然身体不好,战斗力按理也比她们俩强,再结合两个人现在的惨状,这份邀请,在任何人听来都是他在照顾两个小姑娘的自尊心、其实是想一路同行保护她们。
林然看见侯曼娥明艳一笑:“请温公子稍等,我和师姐商量一下。”
林然想想刚才侯曼娥明显馋人家身子的表情,自觉懂了,被侯曼娥拉过去的时候,还小声委婉指点:“走是可以一起走,但是还得保持警惕,毕竟他不是熟悉的同门啊,谨慎些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