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盖一软,也被生生按跪下,剩下的话也全堵回嗓子里。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林然说:“但帝都不可杀人,今晚还有灯会,这样喜庆的好日子,我不想看见有人破坏。”
“我还要等人,不想大老远送你们去执法堂。”她说:“我希望没有下一次了,如果你们立誓,你们就可以走了。”
中年人脸色难看至极,眼神闪烁着恐惧,他挣扎半响,狠狠咬牙,到底立了一个心魔誓
林然便放开他们。
他们踉跄着爬起来,中年人眼带杀意满是不甘瞪了一眼悠然坐在不远处的书生,怒喝:“走!”
林然看着他们走了,自觉事情解决,转身也要走,就听见身后一声轻笑:“姑娘救了人,转身就走,都不愿等我道一声谢吗。”
林然停住步子,又扭过头去,书生终于抬起脸,林然这才瞧见他的真容,是几乎不属于人间的一张脸,瑰逸清姿,流华写月,在极从容高华的温雅中,又流溢着雾色似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谲丰艳。
林然的头突然疼起来。
书生真正看见她面目,也微微一怔。
他望着她,久久凝视着,目中隐约泛起奇异的光彩,好半响,他突然弯起眉眼笑一笑,不动声色,轻声缓语:“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第245章
“卧槽!”
天一猝然大叫一声。
林然被它吓一跳,头针扎似的疼:“怎么了?”
天一瞪着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书生,恨不得一口唾沫喷他脸上,但又看见林然掐住额头很难受的样子,纠结了一下,怕刺激到她,到底没把他名字直接说出来。
“…没事。”天一不情不愿说完,催促说:“这人奇奇怪怪,不怀好意,你别理他,咱们走。”
林然哦一声,也觉得这个书生虽然长得好看说话也温声细语,但一点都不面善,莫名不想和他说话,勉强说了句“举手之劳,不用谢”,揉着脑袋转身就要走。
书生见她毫不留恋就走,微微一怔,眸色渐浓。
“姑娘不愿告诉我名字,我却是想报答姑娘。”林然听见身后轻轻一声叹:“姑娘怀里的那盆花,不想叫它早点开吗?”
林然步子顿住。
她低头,看着怀里只绽开一丢丢的花骨朵,纠结一下,扭头转过来
“你能帮它开吗?”
书生眼中含着笑意,凝望着她,眼眸像一口倒映着皎皎月华的清湖,在暮春时节被风吹开满树花,染红滴粉的花瓣一片片洒落清波中,含而不露地绰约摇曳。
“我能啊。”他弯着眉眼笑:“姑娘,请坐。”
林然犹豫着,在小几对面一盘腿坐下去。
“你是要给我算卦吗?”林然目光在他小几摆着的墨纸张和算盘扫过,又去看他腿上的古琴,觉得他的业务范围好丰富,这是不是就是天一说的桥底下卖艺的神棍,身负多重技能,这样客人上门的时候,看面相不成就看手相,看手相不行就给写字算卦,批命也批不明白的时候就可以神神叨叨弹一曲子,最后说一句高深莫测到连自己也不大明白什么意思的批语,一单生意就做成了。
“姑娘想听卦吗?”书生莞尔:“我其实更喜欢做生意,以奇闻异事和奇的宝物,换一个愿望,不过如果你想算卦,我也很愿意叫你开心。”
哦,开始上节奏了。
林然想起刚才那个近乎疯癫的中年男人,并不觉得他这个卦算出来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她确实很想要桃花开出来……
她咬着嘴唇纠结。
书生静静望着她,像望着一块无瑕的美玉,轻轻叹一声:“这样美的一张面庞,你咬自己,却看得别人心都碎了。”
“!”
林然咬不下去了,抬头再看着他,眼神渐渐古怪
这么驾轻就熟的话术,不会还有别的业务吧?
现在的神棍也需要这么努力吗,不仅要卖艺,还要勾勾搭搭客人赚点卖身的外快?
“好吧,我不咬了。”
林然认真说:“你不要在我身上努力了,我只有自己吃喝玩乐的钱,没有私房钱,不能给你买漂亮的法器和道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善良说:“你要是需要,我一会儿可以勉强给你留一点钱,只有一点点,就当做好事了,但人总还是要靠自己的,尤其是你看着这么瘦弱,其实不适合走这条路,毕竟一个搞不好,是真的会精尽人亡的。”
书生:“……”
书生美丽的笑容变得不那么美丽了:“姑娘…”
“这盆花对我很重要,我有珍贵的人在里面沉睡,你能把他唤醒,我将很感激你。”林然继续说:“虽然你说是作为对我的报答,但我还是愿意按照你的规矩,与你交换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想应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把它送给你。”
书生微微一怔。
他看见她抬起手,指向天空
她的眼睛澄澈清明,像深夜的星子,熠熠亮。
“在天空之外,在深空最无垠遥远的地方,有一颗巨大的、巨大的核。”她说:“我终于看见过它真正的模样,它是一种意志,也是一颗星辰,是一团绚烂的星云与凝固的时光,它很美,不可比与的强大,可它也在渐渐虚弱,它的光芒在褪色,它的触角在收缩,也许有一日,它也终将陨落,而崭的意志将高高升起,取代它继续维系这浩大亘古的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