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松了一口气,专心地看着靶子。
“你刚才是在耍帅吗?”周洛阳有点疑惑。
杜景答道:“没有。”
“明明在耍帅,”周洛阳终于回过神来了,说道,“左右开弓,只是我看不懂。”
“明明是谁?”杜景一本正经反问道。
周洛阳道:“放完假我去买弓箭,这活动挺有意思。以后一起练,不想去篮球社了。”
“我买给你。”杜景问,“为什么不想去?被欺负了?”
“没有,”周洛阳说,“只是最近不想打篮球。”
杜景拉开弓,射了一箭,答道:“别又是为了陪我。”
周洛阳也射出一箭,又脱靶,答道:“当然不,怎么总是这么想?早该带我来了。”
杜景拉开弓,周洛阳观察他的动作,也拉开弓,杜景忽然说道:“我本打算今晚就亲口告诉你,没想到他们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一直很怕,怕你换寝室,怕你疏远我,所以没敢说。”
“什么?”周洛阳茫然道。
“我得了躁郁症的事,”杜景认真地说,“我现BBs上的帖子很久了,我不想让你看到它。”
周洛阳把拉开的弓复又放下,手持弓箭,怔怔看着杜景,杜景也把拉开的弓箭松下,沉默地看着周洛阳。
他们安静站着,彼此对视。
周洛阳察觉到:他对杜景而言,比自己以为的重要太多。
后来他听了许多次《stan》,慢慢地,也以为自己了解了杜景。
第17章现在
那年的最后一夜,他们按原先计划,去净慈寺听钟声跨年。
南屏晚钟与雷峰塔外人山人海,市内出动大量协警维持治安,为了不挤散,杜景牵着周洛阳的手。
“去年跨年你和谁一起过的?”杜景随着人群移动,不时回头看周洛阳。
周洛阳答道:“徽州,和女朋友一起。”
“现在还在一起么?”杜景问。
周洛阳解释道:“开春就分手,她去国外上学了,那天晚上本来想住酒店,但酒店全满,只能送她回家,你呢?”
周洛阳祖籍宛市,后来因缘际会,在徽州生活了很长时间,而后因父亲的生意,又来了江南,已经被调教成了一个南方人。
杜景说:“我一个人,在时代广场。”
周洛阳高中时谈过好几任,但都无一例外,什么事也没有生,喜欢的时候很喜欢,分手以后也适应得很快。
“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就是换别的人和你来了。”杜景去排队买热咖啡,与周洛阳等敲钟,四周全是情侣,也有不少单身年轻人结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和女孩聚在一起,场面总是很有也很自然。
男生和男生出来跨年的组合,便有种单身狗的苦大仇深。
周洛阳认真地道:“不会的,如果你不介意当电灯泡,去哪儿我都会叫上你。而且说不好还是我当电灯泡呢?”
他确实很喜欢杜景,并非嘴上说说,周洛阳有种习惯,没人让他照顾,他就全身不自在,总想着身后是不是该跟着个人。从这点上说,他觉得自己有一定的沙文主义思想。
杜景答道:“医生不建议我谈恋爱,谈恋爱会产生压力,加重病情,害人害己。”
“可是真的爱上了,你也没有办法对不对?”周洛阳如是说。
杜景点了点头,热咖啡没了,只买到一杯,杜景便递给周洛阳,让他暖手。周洛阳朝他递了递,杜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
“只能依靠理智,控制自己,尽量远离。”杜景说道。
他们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远离喧闹人群,净慈寺、雷峰塔连着西湖岸边所有的灯都开得缤纷灿烂,映得这夜寒冷的杭州热闹繁华。
“你是不是一直很想问,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周洛阳尚在出神,他感觉到今夜的杜景不同于以往,两人都带着把事情说开了的轻松感。
“其实真的挺帅的,”周洛阳说,“不是夸你,在我的审美里确实觉得很好看。是因为打架么?”
杜景摇摇头,说:“不,原因一点也不酷,从六岁查出病情开始,我就被这个病折磨很久了,青春期中,双相时常表现为抑郁作,具体表现为突然毫无征兆想哭,有时甚至毫无来由地想死。”
“十七岁那年,高中班上,许多同学在谈恋爱,医生则强烈建议我不要谈,控制自己,尽量不去喜欢任何人,度过青春期后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有天我看见学校里的情侣,就想到,我还要这样受上许多年的折磨。我决定结束这一切……”
周洛阳没有打断杜景的自述,仰头看着天空,群星闪耀。
“……于是我在生日那天的傍晚开着车,到山上的一道断崖前。”杜景喃喃道,“我告诉自己,如果我一脚油门,驾车飞到对面二十米外的断崖上,这就是天意,我还会继续活下去。”
周洛阳:“……”
“如果连人带车一起坠下深谷,我就彻底解脱了。”
哪怕杜景现在就坐在周洛阳身边,他听着这讲述,也忍不住捏了把汗。
“后来你留下了这道疤。”周洛阳说。
杜景说:“对,飞出去的那一刻,感觉很奇特,就像有一个灵魂…一个实实在在的,幻想中的爱人的灵魂,倚靠在我的胸膛上,贴近我的心脏。而摔下深谷以后,经过的人现了我,叫来911,把我送到医院。在我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叫我的名字。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里缝了七十多针,又躺了三个月。不过因为年轻,身体好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