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似乎感觉到周洛阳在看他,回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杜景问。
周洛阳脸上带着少许醉意,摇摇头。
杜景打开洗碗机处理完毕,过来沙前,衬衣还没换下,朝周洛阳说:“往里头挪点。”
周洛阳挪进去,这沙很大,杜景便也一起躺了上来,一起躺着想事情。
“乐遥好像有心事。”周洛阳说。
杜景答道:“他不想说,你就当不知道。”
周洛阳转头,看着杜景,疑惑道:“该不会是谈恋爱了?”
杜景说:“每个人都有青春期,乐遥也不例外。”
周洛阳没回答,酒意令他心脏跳得有点快。
杜景侧过头,两人脸对脸挨着,谁也没说话,呼吸对方的气息。晚上他们都喝了爱尔兰朗姆酒,杜景脸上稍微有点红,周洛阳的呼吸则带着覆盆子朗姆酒的香甜气息。
落地窗外,映照着宛市的璀璨夜景,灯火万盏。
“谢谢你,”周洛阳眼眶红,说,“杜景,你一直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管过去生了什么,与你再相见,真是太好了。”
杜景没有作声,十秒,二十秒。
半分钟后,他借着酒意,在周洛阳脸上亲了一下。
第28章过去
杜景在他脸上的一个吻,一刹那就将周洛阳带回了久远的记忆里。
那天他俩同样喝了不少酒。耳畔是方洲、方洲的小男朋友,以及两对情侣的疯狂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明明是真心话,却被玩成了大冒险。周洛阳最后搭住杜景肩膀,哈哈大笑,强行亲了他一下。
杜景则神色镇定自若,看不出任何的窘迫与尴尬。
那是在过完年后,寒假结束,开学的春天,冬春交替,天气回暖时,杜景的病情显得十分不稳定。
春天是精神障碍患者的病情高期,杜景更是从入冬开始,就表现得时好时怀,这让周洛阳十分担心。
杜景沉默得近乎恐怖——春天里哪怕药一直没有断过,他不去上课,也不去射箭社,晚上不会再到外头去乱逛,甚至不出门。周洛阳提议出去玩的手段行不通了,每次杜景的回答都是“不想去”。
周洛阳只好不勉强他,要“接住他的情绪”。
但他得注意杜景的动向,怕把他一个人放在寝室里出什么事,于是自己能不去上课也尽量不去,在寝室里陪他,给他带饭回来,观察他的动向。
最后周洛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尝试着问杜景,想不想与方洲、以及几个朋友一起自驾去太湖。
毕竟过年时方洲提议一次,空了可以出去玩,这小子向来说了就会做,从不说客套话。
“你想去就去,”杜景终于答道,“我给你当司机。”
当时的方洲,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学摄影,换了第四个男朋友,决定与这名对象好好走下去,顺便将小男朋友正式介绍给死党周洛阳。
于是周洛阳怀着忐忑,与杜景一起出,前去参加三天两夜的踏青行程。
但事实证明,这是周洛阳多虑了,杜景非常慎重,在周洛阳的朋友们面前,表现得与正常人无异,他神色如常,与方洲、方洲的男朋友,外加两对美院学雕塑、绘画等的男女情侣正常聊天,还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忠诚地扮演了一个话少的男生的角色。
方洲在太湖边上租了四室的家庭别墅,晚上周洛阳与杜景睡一间大床房。
但令周洛阳担心的是,杜景在经过白天的交际之后,回到房里倒头睡下时,又恢复了在寝室一句话不说的状况。
“你没事吗?”周洛阳说。
“有点累。”杜景看着天花板出神,不再回答周洛阳。
周洛阳已经后悔了,他隐约觉得自己也许犯了错,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个正常人,面对这种长时间的低气压,说不定早就受不了,更快被逼疯。
“不舒服就先回去,”周洛阳说,“或者咱们自己玩?”
杜景摇摇头,翻了个身,背朝周洛阳睡下。
周洛阳克制住自己想找他聊聊的冲动,与杜景相处时,最大的障碍往往不在于双方能不能彼此妥协对方的决定或提议,而是在于:
他不知道杜景在想什么。
换了普通朋友,沟通是相处的必要模式,周洛阳不是没有与朋友吵过架,说开就好了。但杜景生病了,周洛阳不能用与方洲相处的模式来套在杜景身上。
他隐约察觉到杜景不喜欢这样的旅行,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比起自己玩,周洛阳更希望杜景能有个契机,出来呼吸点鲜空气,至少不要终日在寝室里足不出户,坐着呆。
有时周洛阳也很烦闷,耐心总有减弱的时候,他也想泄一下,找点什么身外之物来摧毁。
幸亏他本性是个想得开的人,从小到大,消化负面情绪的度就要比任何人都要快。十分钟后,周洛阳恢复如常,检查杜景带的药,确认他每天都确实在服用。
也许等天气再暖和点,入夏后就好了。周洛阳心想。
杜景白天要开车,可能有点累,周洛阳决定不再打扰他。
第二天,周洛阳稍微更改了一下行程,与杜景单独行动,也没有说晚饭是否与方洲等人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