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将小块的绿豆糕放到口里,清清凉凉,粉而不黏,微微甜。李之遥吃过很多次绿豆糕,可从未吃过这样恰到好处、颗粒极细、清清爽爽的绿豆糕。
再看其他点心,也是一样的思路,既然掰开成两瓣,依然各自有形状。分与不分,皆是浑然天成。
李之遥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哪家买的点心?”
……
府试过后,要七日才出成绩。月牙儿这几天,心里时时牵挂着这事。
吴勉却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样,依旧闭门读书。看他这姿态,月牙儿撇了撇嘴,感情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日月牙儿依旧在店里忙碌,有了伍嫂母女和鲁伯的帮忙,她如今可以不大管点餐之事,一心一意做点心。
正做着海棠糕呢,六斤跑过来说:“有位客人说,他想见见老板。”
“见老板做什么?”月牙儿放下手中的工具,朝六斤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文绉绉的中年人,算得上“美髯公”,一身绢袍,一望便知非富即贵。他左右立着两个随从,连随从都是一身直的长衫。
这样的人,月牙儿如今是万万不好得罪的。她将手洗净,走了过去,笑问道:“不知客人有何吩咐?”
中年人很温和的说:“有一桩大生意,想和老板谈。”
月牙儿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知是什么生意?”
“不久之后,江南道会来一位的镇守太监,我想请老板在他的接风宴上做点心,不知可不可以?”
月牙儿愣了一下,认真打量起眼前人:“敢问尊驾姓名?”
他身边一个随从轻声道:“这是江宁知府,李大人。”
第39章刀鱼馄饨
江南富庶,天下皆知。
此番为任南京镇守太监接风洗尘,不仅惊动了金陵的大小官吏,更有两淮盐商出力捧场。一番商议之后,接风宴的地点定在金谷园——如今江南富顾家的花园。
月牙儿实在没法拒绝,毕竟这一次请她来出场的佣金,不是以银两来计算,而是以“金”为单位。
这样的高价,她哪里会不应?更何况倘若月牙儿的手艺,在这场宴会上得到肯,那么她的杏花馆将在一夜之间炙手可热。凡事都讲究个名人效益,若她所做的点心得了江南贵人们的称赞,还需愁什么将来呢?
应是应了,可依月牙儿的性子,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是为了任镇守太监接风,那总得了解他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口味。奈何她认识的贵人又极为有限,总不可能冲到李知府的衙门里问。思来想去,能给她些许提示的人,就只剩下一个薛令姜。
这天,月牙儿带着做的点心,和开业以来的账本,去赵府请安。
月牙儿先向薛令姜说了杏花馆开业以来的情况,又说了两件看榜时的事同薛令姜听,逗得她直乐。
“这两人竟然是同一姓名,一人中,一人不中,也是造化了。”薛令姜拿了一颗杨梅干吃,忽然想起一事,问:“我听絮因说,从前给我们府上送果子的那个小哥儿也去考了,他中了没?”
月牙儿眉眼弯弯,伸出三个手指:“勉哥儿他考中了第三呢!”
薛令姜点点头:“也是不容易,我娘家哥哥,从会说话起家里人就压着他背书,倒如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可见人与人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絮叨了一会儿家常,月牙儿才向薛令姜说起接风宴的事。
“这事我也听说了。”薛令姜又拿了一颗杨梅干。和橘皮、蜜糖一起腌渍后的湿杨梅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前一阵子赵家也为这接风宴凑了钱。”
月牙儿笑问:“不知这位来的镇守太监是何方神圣,这么多人上赶着给他接风洗尘?听说,还有两淮的盐商特地赶过来的。”
薛令姜撇了撇嘴:“我未嫁时,在京里也听说他。”
原来这位任镇守太监姓郑,名次愈,听说原来在东宫娘娘名下当差。这郑次愈原是出身江南官宦人家,可他幼时郑家参与逆案,他也被牵连入宫做了内臣。尽管宦官们的名声不好,可郑次愈却是一个另类,他在内书房读书时,教导他的翰林便赞过他:“颇有儒者之风。”
郑次愈如今不到四十岁,便放出来镇守南京。人们都猜测,他日后调回帝京,或许能成为司礼监秉太监——那可是内相!
是以他调来江南的消息一出,无人敢轻视。
月牙儿听了,心中想难怪如此,她又问:“那娘子可听说过,他又什么喜好?”
“这我就不曾听说过了。”
从赵府回来的次日,月牙儿便往金谷园去。
这一处园子占地颇大,月牙儿行在其中,瞥见花园之中竟然有一株红珊瑚树,齐人高,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她不由得暗自心惊,心想这些富商巨贾是真有钱。
连金谷园的厨房也大,将近两重的院子。月牙儿瞧见那斗拱飞檐时,还以为是一处住所,没想到竟然是厨房。
引月牙儿进来的小厮,领着她去见金谷园掌庖厨之事的王总管。核对姓名后,王总管向她指点了做点心的屋子,说:“还有一位黄师傅,是扬州来,已经在那里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他。需要什么食材,就同小厮厨娘们说。”
说完,王总管便急急忙忙去查验一笼从镇江运来的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