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间单身宿舍里,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回来时血染的连身裤,而是很干净的T恤和短裤,应该是刘招娣给自己洗了澡,还换过了衣服。不过因为刚才的梦,萧霖流了很多汗,衣服又有点打湿。
孙彪!
刚开始工作的大脑几乎是立刻就蹦出来这个名字,然后萧霖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不过下一刻就又狠狠摔了回去,跌在床上,出沉闷的一声。
oo3紧张兮兮的吆喝起来,&1dquo;你脱力了,而且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本身又严重低血糖,这样不行的。”
萧霖没说话,只等待眼前不断飞舞的金星和黑点散开之后,再次抿着唇爬起来,然后急匆匆的往外冲去。
&1dquo;哎哎!”oo3刚要说什么,萧霖就已经跟开门进来的刘招娣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踉跄几步,一前一后的摔倒在地。
闷哼几声,刘招娣揉着腰看过来,&1dquo;萧霖你醒啦,啊,你脸色这么难看,哪里难受吗?”说着就要去伸手试她的额头,却被萧霖歪头闪过。
不过刘招娣倒是丝毫没夸张,此刻的萧霖脸色差的很,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两片嘴唇也是灰突突的,没有半分小姑娘该有的生机。
&1dquo;孙彪呢?”萧霖开口,嗓音像划过玻璃的钢丝一样沙哑难听。
刘招娣顿了下,叹口气,起身去倒了一大杯水,&1dquo;喝了。”
萧霖抿抿唇,固执地盯着她,不动。
刘招娣也不动,依旧挡在萧霖面前,只是又把水杯往她眼前举了举,&1dquo;喝了,喝了我就告诉你。”
oo3也不失时机的开口道,&1dquo;萧霖你忘了他们让你活下去了吗?”
萧霖怔了下,终于接过水杯,一声不吭的把里面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趁着喝水的工夫,刘招娣飞快的用手指往萧霖脑袋上拢了两把,干脆利落的掺了个丸子头。
萧霖喝完水的时候刘招娣还没弄完,她不耐烦的动了下。
&1dquo;别动,”刘招娣继续,拿过头绳往上面绑,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决,&1dquo;收拾齐整点,咱们去送送孙副。”
说到最后几个字,刘招娣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听了这话,萧霖不动了,茫然的盯着前方,任凭对方摆弄。
梳完了头,刘招娣吸吸鼻子,转过来给萧霖整理了下额前碎,拉起她的手,&1dquo;走吧。”
天色很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细密密的下着,让人本就沉闷的心情越的难受起来。
雨势不大,基本上没人打伞。
雨已经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积起了好多水洼,垂着头的萧霖能从细小的水面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雨丝连续不断的滴落下来,水面也随之溅起一圈圈的涟漪,倒影被打散,逐渐模糊。
萧霖抬起头来,觉得,就像这影子一样,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也消失了。
刘招娣沉默着,带着萧霖转了几个弯,又开了一道基地后方的大铁门,进入一片陌生的区域。
再往里走,萧霖逐渐看到了熟人,当然也有不认识的。
张友国,温书风,以及好多隐约有印象,但是却叫不出名字的战士。
&1dquo;他们都是孙副手下带过的兵。”刘招娣哑着嗓子道。
萧霖眨了下眼睛,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前方巨大的高炉。
这里是军区附属的军工厂,生产线虽然早停了,但是设备什么的都还能用。张友国特意申请了高炉,他们准备为孙彪进行火化。
被感染的人一般都是焚烧处理的,可是大家都不同意这么草率的对待孙彪,商量之后便有了这个结果。
高炉前面的空地上摆着一张钢丝床,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孙彪就静静的躺在上面。
已经有人帮他整理过了,露在外面的手脚和脸都很干净,虽然有些瘀伤,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看出来:这是个生前很英俊的男人。
破烂不堪的军装也已被干净整洁的衣衫替代,衣领和裤脚都十分挺。
他的头被梳的整整齐齐,往日乱糟糟的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特别好看。
只是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基地领导认为孙彪为大家做出了突出贡献,不仅同意了火化申请,甚至还略显仓促,但却诚意十足的准备了授功仪式。
王振亲自宣布了结果,虽然严格来说,未经上级批示的授功是不被承认的,但是此刻,它具有了更加深刻的意义。
王振亲手为孙彪更换了肩章,然后退后几步,&1dquo;敬礼!”
炉火已经点燃,萧霖站在那里,心里空荡荡的。
就在大家担忧这个单薄的小姑娘能不能承受的时候,萧霖抬手,将载着孙彪的木板送入炉膛。
炽热的火苗凶猛燃烧,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萧霖眼眶中滑落,然后瞬间蒸。
毛茸茸的雨丝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
站在树后的刘招娣看着前面站得直的姑娘,不知该说什么。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墓碑:
树干削成的木板,上面清清楚楚的刻了以孙彪打头的十几个姓名,都是这次任务牺牲的同志。
仅此而已。
雨虽然不大,但是时间一长,萧霖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单薄的衣料贴在身上,越的显得小姑娘瘦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