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短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先走了,只留卷耳和严追还枯坐在这里。
或者说,是严追一人坐在枯坐。
夏末的深山天光晦暗,树林深处常能听到野兽低吼,这里鬼气森森的也是许多孤魂的居所,这种阴间无记档的孤魂野鬼什么都吃,他们看着严追清瘦身板难免动了心思。
可那少年身边站着的女子,却是他们惹不得的。
女子周身隐隐约约散着白雾,不偏不倚的把少年圈进她的保护圈。
明明白白告诉这群野鬼。
这是老娘护着的人。
严追自然不知这四周的诡谲神秘,他抱膝坐在地上,声音低低的开口,“我没有家了。”
家的意义在于家人,如今严家满门只剩他一人,严追迷惘困惑。
他从记事起便囚在那张床榻之上,山川湖海他从未见过,目光所及只有那轮转不歇的日月。
他活着,只是在等死而已。
那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呢。
“自然有你自己的意义。”
她声音缓缓,严追倏尔回神,自己刚刚竟然把心下的问题说了出来。
山里蚊虫多,虽不能近卷耳的身,可严追身上已经被咬了大大小小许多的红包了。
卷耳在他身边坐下,她摘了身旁的一朵绯红色的野花,声音懒懒响起。
“你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的存在都是这世间唯一,自有其定理命数。”
这附近是荒地,杂草野花五颜六色的野蛮生长,卷耳从到这里开始目光就一直留在这些东西上。
严追闻言抬,嘶哑着问。“那我的意义是什么?”
等死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卷耳心中嘀咕,渡劫的意义自然是让你功法更上一层楼。
可她当然不能如此说,听他这样问,便只能在脑子里快编了几句,口中温和道:“自是为了我。”
严追看着她,目光茫然。
……
下山的路不好走,不管是背还是抱,对阎君来说都不是那么尊重,卷耳只能用手掺着他,两个人蹒跚下山,仿佛要在这不见天光的小路上,走上一生。
……
严追的病药石无医,甚至隐隐有越治越重的架势,卷耳知道这是劫数的缘故。
这病便是他的劫,自然是治不好的。
不吃药,他每日吃的东西便只有卷耳的一碗汤了。
“阿追?”卷耳给他擦了擦唇边的汤渍,“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