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旋转着,将素绢置于头顶慢慢铺展开来,而她的声音也已含了泪。
素绢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如风如云如雾一般,恍若一场夜半的幽梦。
柳青门停了舞步,缓缓跪倒在地,已然泣不成声。
上方的万岁沉默不语,只在未尽的曲声之中向内侍示意了一下。内侍会意,疾步下去去过了那张素绢,奉至万岁面前:&1dquo;万岁,请过目。”
于素绢上,是一词,词名《西江月·金陵妓凄惶呈圣阅》,词上云:
浮生悲欢一梦,几曾可作双成?坐听风声到五更。又见初阳东升。
门前人来人往,衾中长夜孤冷。残取杯酒弄银笙。不觉鬓上霜明。
一时间,柳青门含泪泣血的吟诵声似乎再次回荡在这座空荡荡、冰冷冷的大殿之上,那是把心血淋淋挖出来后,才能写下的文字。
许久,万岁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些莫名的情绪,他缓缓说道:&1dquo;柳氏,朕不是告诉过你,不必再来见朕了么?你这算是,公然抗旨么?”
柳青门泣泪道:&1dquo;听说万岁定了林琰死罪,贱妾是来向万岁辞行的。”
万岁道:&1dquo;辞行?”
&1dquo;是。”柳青门哽咽良久,垂泪道,&1dquo;林琰若死,妾也不能独活,生者不能见死,死者不能见生,所以特地来向万岁辞行的。”
万岁隐约多了些怒气:&1dquo;你是来威胁朕的么?你以为,你以死来威胁朕,朕就能宽恕林琰死罪么?”他猛地一拍扶手,转向靖安王,冠冕上的珠穗使劲晃了一晃,喝到:&1dquo;靖安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弟子么!”
靖安王起身刚要说话,就听柳青门泪道:&1dquo;万岁,贱妾何德何能敢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万岁?贱妾是真的,真的不能活下去了,请万岁赐死贱妾!”
她伏下身,声音都在颤抖了:&1dquo;听说黄泉路险,若能与三郎作伴,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此话既出,又是良久的沉默。
万岁拿起那匹素绢,再次端详了一番,忽然将素绢撕成了许许多多片,那些素绢在空中无力的打了个旋儿,纷纷落在了地上。
柳青门见状,心落到了谷底了。
却听得万岁说道:&1dquo;你这词写得很好很好,比从前的那些都好,朕都为之&he11ip;&he11ip;”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吩咐内侍:&1dquo;去大理寺,把林琰悄悄地带来,不要惊动大理寺的大小官员。”
柳青门含泪抬起头。
万岁终是轻叹一声,从龙椅站了起来说道:&1dquo;朕成全你,让你和林琰一起死。你要记住,从即日起,这世上既没有林琰,也没有你柳氏青门了。”
说完,又是一声叹息。万岁抬起手,揩去眼角边的一滴泪,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了内殿。
他是真的老了,那步伐那神态,都显出了龙钟的垂垂迟暮之意。
靖安王松了一口气,走下座来,搀起柳青门说道:&1dquo;万岁这是放过你们了,等林琰来了,我安排你们出去。你们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听见了没有?”
柳青门转身伏在靖安王的身上,含泪点了点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容佩领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搀着一个人,行色匆匆走了进来。那人白色的亵衣上布满斑驳的血迹,丝也凌乱地覆盖在脸上,似乎连喘息也很艰难。
&1dquo;崇谨!”柳青门失声痛哭,&1dquo;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
容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瘫软的身子,说道:&1dquo;是梁王给用的私刑,宫振至少还看看他妹子的脸面,梁王可是恨毒了他的。”
他的话根本入不了柳青门的耳中,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林琰的身躯,含泪轻声问道:&1dquo;崇谨,你、你还走得了么?”
容佩蹙一蹙眉道:&1dquo;不能走也得走,若是等会儿宫家、杨家还有梁王他们现了,那可就走不了了!”
就听得林琰靠在柳青门身上,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1dquo;我没事,倒是你——”
柳青门闻言,急忙侧过了脸去,她知道,林琰指的是他和她的那个孩子。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1dquo;好了好了。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吧!”靖安王和容佩对视一眼,一手拽住柳青门一手拽住林琰往外走,边走边说道,&1dquo;那几边容九帮忙挡一挡,我已经告诉了鼎懿,他大概已经来接应你们了。”
容佩称好,又说道:&1dquo;请殿下尽快,只怕那边几位不会善罢甘休的。”
靖安王点了点头,扯着林柳二人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看见在宫门口外百丈远处,黄鼎懿端坐于马背向他们吹了一声口哨。
黄鼎懿翻身下马,先对林琰做了一揖,说道:&1dquo;林大人,世事难料,某实在是为大人的遭际惋惜。”
林琰虽是强撑着,却淡淡一笑,说道:&1dquo;不妨。”
黄鼎懿点头道:&1dquo;林大人还能骑马么?想是要快些出城,所以备了两匹千里马。”
未等林琰话,柳青门先说道:&1dquo;我能骑,崇谨和我骑一匹就是了!”
靖安王道:&1dquo;也好。鼎懿,你看我的薄面,我就这一个小弟子,千万护他们周全。送出京城,往南下。天大地大,总有他们两个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