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小体弱,一到冬季在户外待久了甚至会生病,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弥生月鲜艳的红头是最美丽的一点。生下弥生月之后,母亲一直认为能在雪地里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也不会生病的女儿是上天赐给她的珍宝。
母女两个人在车站磨蹭够了之后便拉着行李箱,沿着街道和手里的地址,还有妈妈儿时的记忆,一路找到了祖宅。
据说明治时代以前,曾外祖父的家族在这一带是声明显赫的名门,到了昭和年间的某一代就没落了,祖宅一直从比明治时代更遥远的时候,保留到了今天,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弥生月的外婆,很早就去世了。母亲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被寄养到了曾外祖父家,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被在东京工作的父亲接到了东京上小学。
祖宅是传统的和屋,久远,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曾经花了大价钱修缮过一次,祖宅里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栽种着一棵高高的樱花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缀满了白花花的雪,底下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秋千。
拉开槅门之后,母亲一直看着那个破破烂烂的秋千,看了很久,久到弥生月喊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之后兴致勃勃地和弥生月说起庭院里的樱花树。
母亲说它到了&1squo;弥生月’的时候会开出一整棵树的樱花,弥生月兴奋地绕着它转了好久,直到妈妈开始收拾行李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开去帮忙。
久没住人的祖宅积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地上的榻榻米已经霉长起了某种菌类,庭院里的杂草疯长,有的高度已经过了弥生月的身高。
弥生月扔掉了霉的榻榻米,又跟邻居借了修建庭院花草用的大剪子,剪掉了庭院的杂草,擦干净了积灰的地板和天花板上的蜘蛛丝。
剪干净庭院的杂草之后,弥生月拿着剪刀在光秃秃的樱花树下了一会儿呆,第二天就找了的木板和绳子,重吊上了秋千。
&1dquo;弥生月是想要荡秋千吗?”母亲问她。
弥生月点了点头。
弥生月很喜欢秋千荡起的时候那种腾空的感觉,可惜她不会飞,只能退而求次荡起秋千,不然一定要体验一下做飞鸟的感觉。
自下而上看到的天空已然是那么广阔无垠、干净明澈,比弥生月更加接近苍空的飞鸟看到的蓝色又会是怎样的呢?
弥生月和母亲在靠近庭院的和室里铺上了榻榻米,等到三月樱花一开,拉开槅门就可以看到洋洋洒洒落下来的樱花,可以煮一壶茶,配上春天的樱饼,坐在换好的榻榻米上,欣赏落下来的樱花。
母亲很擅长做甜点,做出来的点心,弥生月怎么吃都不会腻。
&1dquo;弥生月在学校认识了的朋友之后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哦。”母亲很是期待,&1dquo;妈妈会在家里做好点心、泡好茶,等弥生月把朋友带到家里来。”
弥生月有些犯难,因为从小到大,弥生月都不擅长交朋友,何况在学校里,这头鲜艳的红没被人少嘲笑过,总有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喜欢指着她的头大喊着&1squo;快看,一只番茄’,还喜欢扯她的头。
头被人扯起来的时候,头皮总是疼的。于是弥生月老老实实地听从了姐姐的教导——如果有人敢扯弥生月珍贵的头,就用拳头来让他忏悔。
因为这个弥生月没少跟人打架,幸运的是,迄今为止,没人打得过弥生月,就算是高年级的前辈也没有人打得过弥生月,于是弥生月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成了闻名整个学校的问题儿童。
上小学的时候,来的班主任看见她的头就叫了她的家长,语重心长地教导母亲,不能放纵孩子小小年纪去染头。
母亲如实说明,弥生月的头不是染的,是天生的。
班主任狐疑地看了看母亲和父亲的黑色头之后,又看了看弥生月的红色头,眼神不停地在弥生月的父母和弥生月身上来回打转,直到父亲故意咳嗽了一下,才停止了打量的视线。
父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弥生月从此讨厌上了这个来的班主任。
弥生月也不喜欢自己的红色头了,它是累赘,如果它和父亲、母亲的头一样,是黑色的就好了。
弥生月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领,身体素质在普通人群里也不像弥生月这样显眼,十二岁的弥生月在体育运动方面已经屡次破了已有的记录,广受田径部的教练瞩目。
弥生月和她的父母,没有半点的相似。
也许没有她的红头,也许母亲和弥生月就不会搬到埼玉县来。
母亲摸摸弥生月鲜艳的红,从弥生月出生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弥生月的头,红艳艳的头和健健康康的弥生月一样,是那么惹人喜爱。
弥生月踮起一只脚的脚尖转圈圈,&1dquo;我尽力好了。”
母亲弯了弯温和的眉眼,&1dquo;不用很多朋友,只要弥生月不会孤单就好了。”
有朋友的人不会孤单。
姐姐和母亲都是这样告诉她。
弥生月扯了扯自己的红头,鼓着腮帮子看着母亲,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母亲:&1dquo;我去把头染成黑色好了。”
即使不在有熟人的东京上学了,弥生月还是觉得顶着一头红毛的她是交不到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