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率军南下,这从北地马场到南诏相对的宁关要走整整两日,而去疾的家乡不偏不倚处在两关相交之地正对着一统了南诏十二部的月牙部。
就在杨宸率军南下的同时,月牙部内已经收到了宁军异动的消息。
诏蛮子,其实是中州历代王朝对此地众多民族的杂称,前奉太宗皇帝曾封了一统南诏十二部的水西彝部统领蒙汗为南诏郡王,便从那时将约三州之地的十二个部落统称为南诏十二部。
前奉武宗年间,南诏水西彝部没落,水东白部崛起,再次一统十二部上奏求武宗封郡王,武宗有言“跳梁者,大奉必戮”
又遣军出三出宁关将水东白部打垮,再次扶立水西彝部,解了前奉南疆之忧,也顺带着为直出丽关而千里奔袭藏地解了后顾之忧。
否则,一个比定南卫还大的南诏郡国在蒙汗这等强人的率领之下,未尝不会趁奉军北上,协助着藏司将那丽关拿下,让奉军有去无回。
可武宗服仙药骤然驾崩,其子司马褚尚小,便被其弟司马安伙同禁军借太后之名强行废黜,此后前奉一蹶不振。武宗的驾崩,带走的是整个大奉的国运,从此前奉被周边诸国屡屡寇边,勉能自保。
皇室相争,帝位不稳,强撑了八十余年便被大宁绝了宗庙。
而趁中州内乱,南诏水东六部与水西六部也是各自相争数十年。
这月牙部便是原水西六部之一,如今的月牙部领月凉,其父月隆曾助楚王杨泰一举平定水东六部,便在杨泰默许之下取代了水西彝部六部之主的地位。
父子二人十余年谋划,最终在永文四年一统南诏。
可今夏大旱,十二部民生多艰,看准了大宁国力恢复试图北伐的时机,料定大宁绝不会南北同时开战,才伙同羌人、廓部,藏司一同在七月寇边。
可南诏百年皆习中州之语,除了服饰节气,大多已同中州别无而至,甚至连历法都弃了错漏百出的苗历,改用前奉的《大奉天历》,百年轮转,如同去疾这般中州女与诏部男儿或中州男儿与诏部女子通婚所生之子,比比皆是。
南诏不修城池,不筑高墙,只是依仗山势建寨。这南诏境内多瘴气,沼泽,雨林,中州骑军往往是难以施展,若强取,皆用步军前推,伤亡极大。
更可惧的是,这南诏人虽身形比不得中州男儿健壮,可来去如风,又极为嗜战好血,前奉每每出兵或是惨胜,或是大败。
各部皆以家中有奉军头颅为荣,那水东白部的寨之外,以人所筑的京观便有十余座。
“你们看看,此事如何处置?”月凉坐在那披着虎皮的木椅之上,头顶一形似牛角装饰的银具,身着月部黑色便衣,将一兽皮扔到了桌上。
此时的南诏第一大寨,有七八万百姓和两万诏军的月牙寨内各大头领皆聚在此屋当中。
此木楼地处山势最高之处,石墙之外便是沿山而建的定南最多木楼聚集之处——月牙寨,终年少有酷热,又借着南诏即将建国称王,也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凉都。
“伯父,按我看,冬猎是假,探探我十二部的虚实是真,带一千多骑军打猎,谁信啊?”
月凉的侄儿月鹄未等月凉之子先言,抢先一步说道,这月鹄身形高壮,不大似诏人的瘦小身姿,其父也算月隆最喜欢的幼子月赫,可因为娶了宁国丽关的女子,便丢了部落领的位子。
与中州风俗不同,诏人皆爱幼子,又不曾有儒家宗法要嫡长子继承家业,而是由领直接指定,这月赫自小深受宠爱,事事想效仿大宁,读中州历代大儒之书,穿中州丝绸之衣,梳中州男子法式,连妻子都娶了大宁边地的女子。
惹得这月牙部人人视若疯癫之人,月隆无奈才立了月凉,这月凉倒是传统的南诏汉子,一手的好弯刀,年少便手刃了数头野牛。
可攻灭水东部时中了暗箭,如今已像是行将就木之人。
“月鹄!你怎么如此无礼,我哥都还没话呢!”这一屋之内唯一可议事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月凉的幼女,今夏在月凉领军不堪重负回寨后,独自领军打到了阳明城下的月依。
不过十八岁的女子,将那萧纲数万人吓在阳明城内龟缩不出。
这月牙寨的内外,都纷纷感叹,若不是大宁派的小王爷和自己寨里的月依姑娘都是一般年纪,喜欢来回奔袭这套,那阳明城还真有可能被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