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陛下是请求臣女献舞,那请陛下恕罪,臣女不愿意!”
木今安两手紧紧将缰绳握住,勒停了马,不等杨宸反应,又自己跳了下来“若今日陛下只是为此事,便请放臣女回鸿胪寺准备两日。”
“等等”
杨宸站在木今安的身后,喊停了打算辞去的木今安“你的王叔木垄已经上表,朕也许了他土司之位,你不是什么亡国之人,他在奏表里说了,倘若你愿意回去,仍旧以先王之女的身份待你。”
“木氏百年基业,因王兄误入歧途毁于一旦,臣女记得的那个东羌,不是被陛下亲手给亡了么?若是臣女没有记错,如今的东羌王城已经是大宁之地了吧?”
木今安到底是木氏王族的血脉,尽管木波逼死了她的母妃,也想要将她碎尸万段,可因木波而覆灭的,还是木氏历代先祖筚路蓝缕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她虽受恩于杨宸,也最多只能是不记恨杨宸的亡国之仇,但不代表这位木氏血脉之后,没有亡国之痛。
“是”
杨宸也是冷冷的一字“从前的东羌九部,只剩澜河以西的二部之地归你王叔木垄统率,他不敢称王,势单力薄,孤苦无依,只能上表庆贺朕登基,希望朕龙颜大悦,赏他一个大宁土司之任,好立足于澜河之西。木氏宗祠被焚,木波被挫骨扬灰,皆是先帝的意思,朕本想给木波一个全尸的体面。”
“那臣女替王兄谢过陛下了”木今安冷冰冰地一跪,感恩之心究竟有多少,不言而喻,她与木波之间的兄妹情分,也早已随着亡山之上木增的战死而烟消云散。
“那不回西羌,在京师,你有何打算?”
“长安本就不是臣女所愿,倘若陛下开恩,请陛下将海州城外的那处别院赐给臣女,臣女只愿做此天涯失路之人,自己耕织,自给衣食,绝不叨扰陛下。”
木今安没有察觉,在宫里宫外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自己,此刻在大宁至高无上的天子跟前,竟然是这么一番姿态。
“失路之人,他乡之客,这是先皇教你的吧?”杨宸问完,不等木今安回话,又问了二字“此言当真?”
“臣女不敢欺君!”
“若是你今日给朕舞上一曲霓裳羽衣舞,那朕便应你。”
“天子一诺”
“虽九州山海崩裂而不悔”
夜幕,杨宸回到了教坊司的乐台,这处当初杨智在重病之前最喜欢待的闲暇之处,百余乐府之人隔着一道帷帐井然而列。杨智对他们这些在永文一朝最为轻贱的教坊司乐府奴婢们是格外的上心,连谁站在何处,演奏器物用什么颜色,事无巨细,皆是一一过目安置。
隔着这一层明黄色的轻纱,坐在那主位之上的人,身形又与先帝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先帝在时,往往会在自己的案上架着古琴,每至沉醉其中,往往会自己或歌或琴,与他们这些外人眼中的下贱之人一道,在曲声中应和。
而杨宸此时的案上,只有一层龙图案的锦缎桌布,还有御膳房今日送来的冷盘雪花和田玉,还有清蒸鳜鱼,炸鹿脯,梅花酝熊掌配着几碟小菜和点心。
杨宸未让人在一旁伺候,所以自己斟满了一杯御酒,明日无须上朝,他这位天子也真正迎来了自登基后可以独享快活的些许时辰。
殿内,满堂的烛火宫灯照得让人难以相信,此时已入了夜色。
“乐!”
来得悄无声息,一声沉重的古钟之音后,围绕在乐台之上的曲声渐起,而木今安,也穿着当初杨智亲自为她选的那一件鎏金长彩绣裙,走进了杨宸的视线之中。
杨宸恍惚间想起了什么,那是自己刚刚就藩一年之后头次去东羌王城,在那座王府里,一个纳西少女用轻薄的金纱覆面,而那一夜,因为对木波此人的提防,他没有过多的在意那曲让人对自己是否生于尘世而生起疑心的舞。
杨宸渐渐想了自己,那一夜,月赫与月依在木波的有意为之下,闯进了本该是为自己接风的宴会,也正是因为此事,见到木今安为自己献舞,甚至打算当夜让木今安为自己侍寝,而让月赫出使东羌打算出聘木今安为月腾之妻的打算落空。
抬眼望去,木今安虽不似当初在东羌王府里那般以华贵的妆容姿态示人,今日这番打扮,却格外多了一分清冷的感觉。
木今安以右足为轴,长袖也颇显洒脱的被随意一扔,少女的一览无余的身躯便随着极具变幻的箫声与琴声旋转起来。
玉袖挥舞,衣袂飘飘,杨宸渐渐被这姿态如云般舒卷的舞姿所吸引,在他沉醉之时,一朵长长水袖竟然扔到了他的眼前,他正要伸手攥住,又被迅撤了回去。
应接不暇之际,木今安已经舞到了他的案前,拿起了盛着御酒的金樽,猛的向自己灌了两口。
这是杨宸第一次完整的听清霓裳羽衣曲的鼓点,也是第一次完整的看见木今安一展霓裳羽衣舞的仙姿,轻盈如春燕展翅,鼓点密集跳动之时,琴声却又低沉着变化。不喜丝竹之乐,宴饮起舞助兴之事的杨宸全然被木今安此刻渐渐有了醉态的舞姿所倾倒。
他的目光,被木今安的那双清澈如水的目光所吸引,猛然惊醒瞥开时,又不自觉被她状若梅花状的手势,腰间缥缈的褶裙,脚下生风的舞步所一一勾住。无论是轻云般的慢移,还是旋风般的旋转,在木今安那儿,都能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回眸浅笑之后,木今安解开了自己的那一头被束缚的长,墨侧披如瀑,这是东羌女子的姿态了。
隐现若雪的肤色,小巧的银铃在木今安的身上出了令杨宸全然忘记还有其他丝竹之声的响动。顾盼回转之间,流光飞舞,木今安身上无一处不散着让大宁天子心旷神怡的美丽色彩。
又是一杯御酒下肚,杨宸才觉自己已经饮完了整整一樽御酒。
“砰!”
木今安倒在了地上,殿外的曲声却还未停,杨宸两步便跨上了乐台,看着脸色有些微微泛红的木今安。
“上一次我在这儿摔倒,陛下你一句话也没说,倒是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