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卫承便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庆平。
陈榕只送他到了潘府门口,等她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才猛地想起,他没去买书。
她来之前答应要替小莲带些书回去,哪知后来会生那么多事,小莲自己来了庆平,可他来去匆匆,书也忘了。
看来只好她辛苦一些随便挑些书给他带回去了。
陈榕在潘府待了三天,这三天,潘府时常派人出去街上走动,并未现什么异常。
于是见这一日艳阳高照,陈榕换上请求潘如悦派人帮着去成衣铺买的普通衣裳,带着周大义,离开潘府。
陈榕先和周大义去了马回头巷,如今距离她上次见陶二郎已有七日,也不知他妻子病情如何了,银子还够不够用,她得来看看。
走过马回头巷那座有枣树的小院,陈榕看了眼,觉那座院子已有了的住户。再往前走便是陶二郎的邻居,那个小摊主的家。
这家院门开着,陈榕走到门口,周大义便抢上前两步,扬声道:“陶二郎在吗?”
院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跑了出来,看到陈榕,他眼睛一红,当即跪拜下去。
“恩人,多谢您之前相助!我的妻子已好了很多!”他忙从怀里掏出些碎银递过来,“这是剩下的银子。”
陈榕连忙扶他起来,不收他还回来的银子,只道:“你妻子大病一场,身体想必还很虚弱,多买点肉食让她好好补补。”
陶二郎犹豫了下,见陈榕笑了笑,这才又道谢着将银子收回去。
“我此次过来,只是想看看你妻子的病情如何了,是否还需要银子,并非催你去我处,不必多想。”陈榕笑道,“好好养病是头等大事。”
陶二郎感激地连声应是,看得出来他是松了口气的,他妻子此刻身子还虚,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他突然懊恼道:“瞧我,竟然还让恩人在这里站着。恩人快进来歇歇。”
陈榕摆摆手笑道:“我就是来看看,还有别的事呢,就不进去了。好好养病,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陈榕来去都很干脆,待了三分钟都不到就离开了。
她还要搞肥皂呢。
陈榕去了上回买到天然纯碱的小店,询问店小二,他的货源能不能大量供货,小二突然啊了一声。
陈榕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二笑道:“原来上回买那些碱片的是您啊!不瞒您说,那些是有人放在店里代卖的,自您之后就没人再买了,剩下的那货郎就全都带回去了,您要是还需要,小人告知您去哪儿寻那货郎。”
陈榕自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让周大义给了小二一钱银子,那小二兴高采烈地收下,给了陈榕一个地址。
走出那个杂货铺后,周大义犹豫着说:“那地儿小人知道,是庆平县城最穷最乱的地儿,里头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姑娘若过去,只怕会受了冲撞。”
陈榕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是什么娇弱夫人。”
周大义闻言,只好在前带路。
陈榕话说得很满,但当她来到那名叫富贵巷的地方时,她脚步一顿。
怎么说呢,她并不怕各行各业的人挤人,但眼前的一幕……
菜叶破碗烂家具随处可见,巷中的路面上湿淋淋的,不知都是些什么,就她站的这一会儿,有人打开房门端着个痰盂猛地泼了什么东西出来——她不敢细看,也不愿细想!
陈榕很想大义凛然地走过去,但她实在不想一脚踩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上……
“周大义,就麻烦你去把那货郎叫出来了。”陈榕拍了拍周大义的肩膀,“辛苦你了!”
周大义感觉着陈榕的手落在肩膀上的重量和温度,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姑娘这是哪里话,您能给小人为您效劳的机会,便是对小人最大的恩惠。”周大义正色道,胸腔中似有暖流涌动,“小人这便进去,姑娘在此稍候。”
周大义大踏步走了进去,好像全然闻不到巷子里那经久不散的臭味,看不到一地的脏污。
陈榕又退离了几十米远,直到臭味很淡了,才长舒一口气。
看来她在陈家堡狠抓卫生之事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不然她就不敢回陈家堡了。之前吴小萍还说用粗草纸当卫生用纸太浪费了,用稻草就行了,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用不上洁白柔软杀菌的纸巾也就算了,上完厕所连草纸都没有,那还能活吗!
陈榕等着周大义时下意识地观察起四周。
这条跟富贵巷垂直的街道,据周大义说叫常福街,在庆平县不算很繁华,周围有沿街开门的店铺,也有住宅的围墙,而住宅的正门则开在另一边。
陈榕刚注意到一家叫翁氏正宗邺医馆的店,就见一人被里面的人赶了出来,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她的包裹也随之被丢了出来。
被赶出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头上盘着妇人髻,左手臂上戴着块黑布,似乎家里有人丧。
而医馆门口杵了两个男人,从面相看是兄弟。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邺医!滚!”兄弟之一道。
另一人也冷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回去找你的婆家去,少来娘家打秋风!”
那年轻妇人被推得有些厉害,好半天站不起来,便只是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诚恳又急切地说:“大哥、二哥,我回来绝不是想要翁家的好处。我只是想把我的现告诉你们!从前爹还在时,经手的产妇十个里面总要死去六七个,可我在夫家村里接生,十个里死去的只有两三个,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