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瑄看向被昱王挟持的帝王,皇帝死死瞪着身前的昱王,喉咙里出含糊不清的“赫赫”声。可以看出皇帝的状态很不好,他本就病重,太医叮嘱过这种病必须静养、不宜动气,可亲眼目睹儿子篡位怎么可能不气?
在大雨里淋了这么久,受一场战乱之惊,经这么一遭,皇帝剩下的日子恐怕……
见这招有效,昱王心里涌出狂喜,扯着嗓子喊:“若七弟想保父皇无虞,便乖乖退兵吧,放心,只要你日后好好辅佐本王,本王便不再追究今日之事。”
秦王势力不容小觑,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他,昱王决定先将人安抚好,待他事成,齐铭瑄是生是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以为听到这句话后,齐铭瑄会乖乖缴械投降,毕竟这大半年来,他对皇帝的态度有目共睹,那是真正的儿子对父亲的濡慕之情。以前每次听到别人夸秦王孝,他都嗤之以鼻,如今想来,孝顺好啊,如果齐铭瑄不孝,他怎么能通过父皇拿捏住他那好七弟。
岂料齐铭瑄的反应和他预想中完全不一样,齐铭瑄没有在听到他的话后放下武器,而是直直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笑了。
这是一个完全不带温度的笑容,冰冷得如同砸在身上的雨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讽意,像是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你什么意思?!”昱王被惹怒了,不仅是愤怒,他现在心中充斥着事情脱离掌控的惊惧,若齐铭瑄对皇帝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那他手里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齐铭瑄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所有侥幸。
“四哥,昱王,本王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明显是本王站了上风,只要本王想,这天下都是本王的,至于父皇,昱王殿下可要想清楚,你真的要背上杀父弑君的罪名吗?”
声音平淡,语气没一点儿起伏,唯独“杀父弑君”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他声音不大,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到,与其说这句话是对昱王说的,不如说这句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只要昱王动手伤了皇帝,齐铭瑄捉拿他就真的是名正言顺了。
昱王不是傻子,齐铭瑄的言外之意自然能听懂,所以他迟疑了,举剑的手踟躇不定。
他还在想着后路,突然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下意识想躲,背后之人却突然转了个方向撞上他手臂。
“不——”
一切都生在电石火花间,昱王想要收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锋距皇帝脖颈太近了,近到只要稍稍借助一点外力,剑锋便会没入它所指之人的皮肤。
鲜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滴落地面,融进雨水中,将积水晕成了淡淡的红色。
那撞上昱王手臂的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昱王被这一连串事故吓傻了,直愣愣盯着皇帝的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生了什么?
茫然抬头,皇帝已失去生机的脸正对着他,眼睛瞪得老大,里面还残留着不可置信。
“陛下——”安公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趁着众人都陷入震惊的时机,冲进昱王身边围起来的小圈子,抱着皇帝的身体失声痛哭。
这一嗓子嚎的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昱王身上,确切的说,是聚集到昱王正握着剑柄的手上。
“不是我!”
“哐当”一声,剑落到地上,激起一地水花。
见到这幕,齐铭瑄闭了闭眼,下令:“诸将听令,拿下这帮乱臣贼子。”
一场逼宫戏码以如此戏剧的形势落幕,大皇子洞悉了昱王的计划,在皇宫来了出守株待兔,哪想到自己的行动早已在别人的算计之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其实也不过是落入猎人之网的猎物罢了。
一场宫变,皇帝死于昱王之手,大皇子也因为昱王身受重伤,没几日活头,秦王齐铭瑄成了最大赢家。
该压入大牢的压入大牢,该治疗的宣太医进宫治疗,后续事件一一安排好,齐铭瑄看了眼天色,宫里出了这么大事,外面那些人差不多也该得到消息了。
到现在为止,一切才刚刚开始。
处理完外边的事,齐铭瑄迫不及待来到黎舒身边。他还是穿着一身甲胄,只是取下了头盔,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一路走来,猩红地毯被晕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黎舒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色长袍,坐在灯下看书。他的衣服在进宫时被雨水打湿了,担心他受凉,齐铭瑄从殿里找出以前的衣服,让黎舒换上应急。
纵然知道青年武力值高强,不会轻易受伤,齐铭瑄依然没有带青年出去,在这般大的雨里淋上几个时辰,身体健康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身体本就不算好的青年。
都说灯下观美人,暖黄烛光下,青年右手执书卷,宽大袖袍下滑,露出一截皓白腕子,在黑色衣袖的映衬下,比上等的羊脂白玉更加莹润。
目光向上,白皙修长的颈子从黑色衣领里探出,再往上,是一张足以惊艳世人的脸,五官精致完美,皮肤白皙细腻,嘴唇稍薄,眼尾狭长上挑。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眼眸微垂,半遮住如星光般璀璨的眼瞳。
真是如画般美好的一幕。
齐铭瑄停下脚步,站在距青年五步之遥的地方,不忍心上前打扰。
怔怔看了一会儿,齐铭瑄几乎要痴了,连自己过来的目的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