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却不在这事上多说了,他笑眼微弯,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笑纹,并不老气,反倒带着一股感染人心的魅力,他说道:&1dquo;比起这个,我想还有一件事更能让姑娘开心。”
我以为他说的是放烟花,没想到他说的是雷纯。
雷纯等在后堂,因为她边上有几个侍女,又一直沉默不说话,我并没有现她也在神通侯府。
方应看只陪我走到了回廊,便道:&1dquo;她已经答应等白愁飞的罪证到京,跟我一起去金风细雨楼指认,还要当面向姑娘道歉,我就不进去了,徒添尴尬。”
我摆摆手,熟门熟路地走到后堂里去。
雷纯仍旧穿着先前的那身衣裳,被细雨打得湿透,鞋上也有污泥,方应看的衣裳也是原先那身,却没沾一点雨水,显然他自己坐了轿子回来,却让雷纯走着过来。
我不是很喜欢方应看这种细节上的刻薄,尤其是他总觉得这种刻薄可以讨好我的时候。
雷纯清丽的面庞上已然不见了先前那种隐忍的恨意,她垂着眸子,态度谦恭甚至谦卑地对我行了一个礼,轻声而清晰地道:&1dquo;戚姑娘,是我心思下作,不识好心,我已答应小侯爷,同他一起去苏楼主那里当面指认白愁飞,还戚姑娘一个清白公道。”
她的态度真的非常好。
我的气更加顺了,甚至嘴角也弯了弯,说道:&1dquo;好,不过可能不需要你当面指认白愁飞了,他已经死了,你只要指认温柔是撒谎的就好,我真的是很讨厌她。”
雷纯微微一震,听了我后半句话,又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1dquo;柔儿只是个孩子,她不懂。”
我说道:&1dquo;十六七岁了,还是个孩子?我八岁的时候都比她要懂事,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he11ip;&he11ip;”
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刚刚从训练所出来没多久,整整两年多,除了吃饭睡觉杀人,就是练武,好像并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
雷纯已经道歉,我的气也顺开了,我摆了摆手就要走,刚转身就听雷纯低低细细的声音响起,&1dquo;撇开私人恩怨,我真的很羡慕戚姑娘。”
我回转过身来,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1dquo;你,羡慕我?”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雷纯笑了笑,比先前的苦笑要真诚得多,她说道:&1dquo;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从小体弱不能习武,只能靠别人保护,虽然一直在帮爹爹处理六分半堂的事务,但无论是堂子里还是外面,提到我的时候,都是——那个不会武功的雷大小姐。”
她轻声说道:&1dquo;我这么说,姑娘可能不会理解,我以前一直在想,凭什么他们男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是狄飞惊那样不懂武功的残疾也可以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旁人提到他从不说他的弱处,只会赞他无所不知,神机妙算,而我只因为是个女人,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就得被逼着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嫁给不喜欢的人,没人在意我的想法,从生到死,无法自主。”
我想说狄飞惊虽然是残疾,但他的武功不差,比王小石还要高一点,是个先天高手,但仔细想想,这是他一直在隐藏的缘故。
雷纯慢慢地说道:&1dquo;戚姑娘在我看来,和柔儿是一样的。”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1dquo;我?我跟温柔一样?”
雷纯笑了,说道:&1dquo;和她一样笨,柔儿有洛阳王做爹爹,所以她生来三千宠爱,想对谁任性就对谁任性,不必去管旁人的感受,所以她仍旧是孩子心性,姑娘年纪轻轻,就已如昔年燕狂徒李沉舟一般天下无敌,所以潇洒肆意,想杀谁就杀谁,轻描淡写就能决定旁人的命运,所以荒废头脑,只知一力降十会。”
这我倒是没法反驳她,反而因为她把我看得太透而浑身不自在起来。
太聪明,太聪明。
雷纯说道:&1dquo;姑娘不懂防备人,就像现在,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你对我的恶感是不是就消去了许多?”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本能地反驳道:&1dquo;我不需要去想这些,我开心就对让我开心的人好,我不开心就把让我不开心的人杀掉,活着就这么简单,何必要管那么多?”
雷纯惨然一笑,&1dquo;可有的人,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雷纯走了,我还在想她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方应看换了身衣服进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身后是连绵灰暗的雨幕,却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光华之气,宛若降落梧桐的凤凰。
他询问道:&1dquo;姑娘不开心?”
我点点头。
他又问道:&1dquo;是雷纯让姑娘不开心?”
我摇摇头。
他就说道:&1dquo;那看焰火好不好?”
我刚要点头,就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1dquo;外面下着雨,怎么放焰火?”
方应看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矜持的意味,说道:&1dquo;秋日多雨,我早就想过今天的情况,所以改进了焰火的配方,不过只有梨花筒不怕水,存量也不多,不能放一夜,但可以放两个时辰。”
我总觉得他又在把别人功劳朝自己身上揽,不过焰火很好看。
漫天的梨花开在雨幕的天空上,宛若撕开乌云的阳光,一时的绚烂过后,就星星点点地落下,但来不及遗憾,炮筒一响,又有的梨花开放,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