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手艺硬是要得,早些年但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抢着喊他去掌勺。
虽然累,但赚得不少。
可惜后来风气就变了。
年轻一辈的人更倾向于去豪华大酒店摆酒,很瞧不上这种流浪的民间手艺,能做的只剩下白事豆腐饭。
再往后,豆腐饭做的也少了。
于是老头儿就开了家小饭馆。
活人总比死人多。
况且活人一天吃三顿呢。
他也不跟人家争抢,旁人占白天,他就占晚上,互不相扰。
洗手的工夫,牧鱼已经把菜谱想好了:
蒜蓉虾仁西兰花,爆炒小白菜,西红柿……
怪热的,干脆用白砂糖凉拌了,放到冰箱里冰镇一下,等会儿又凉又甜又爽口。
康城所在的省份靠海,一应水产海鲜都算鲜便宜,这会儿了,虾子们还都活着呢。
牧鱼麻溜儿剥壳去虾线,那边水也烧开了,正好把掰好的西兰花倒进去。
滚水里这么焯十几秒钟,不光颜色好看,等会儿炒的时候也更容易熟。
西兰花就吃个清爽鲜,略滴几滴油,洒一抹盐,调个味儿就是了。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一点肉丝出来,合着姜丝、辣椒碎飞快地煸炒几下。
等肉的边缘微微泛起灿金色,空气中弥漫开动物油脂特有的焦香,倒入切好的小白菜。
转大火,一颠勺,橙红色的火苗就活了似的,憋着闷闷的一声“嘭”,恨不得直接从灶底滚到天上去。
巨大的火舌稍纵即逝,厨房里蓦地亮了,又蓦地暗下去。
只是那么一会儿的惊心动魄,却格外叫人回味。
米饭不干不湿,蒸的火候刚好,莹白如玉的纤长米粒颗颗分明,对着光透着亮,刚一打开盖儿,温热的香味直往脸上扑。
很简单的味道,叫人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一口菜一口饭,牧鱼吃得很香,桌下两只脚都忍不住打晃。
二十岁,正是肚皮里没底儿的时候,两道菜里也没大油水,一口气吃完,勘勘七分饱。
正好冰箱里的糖拌西红柿也好了,碗底积了一汪浅红色的汁水。
拿出来往桌上一搁,冷热相激,甜白瓷的碗壁上立刻蒙了一层细腻的水雾。
这些西红柿都是菜农自家地里自然成熟的,肉质细腻,果味很浓。
这颗熟透了,手指微微一用力就裂开,露出里面绵软的沙瓤。
针尖似的“沙子”被灯映出一层朦胧晶莹的光,合着晶莹剔透的肉,分外诱人。
冰镇后,酸甜的果味直冲鼻腔。
生吃就特别好吃。
但牧鱼想贪心点甜。
沁凉饱满的果肉大口吃起来很过瘾,偶尔再喝一口碗底的糖水,凉丝丝甜滋滋,简直比蜜汁还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