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术反射性地看向洛行书,见他眼眸中闪起一丝亮光,在心底道:原来洛大哥心思也这般灵通,东家一说,他似乎便想到了一般。
曾源的反应自然是极快的,他眼睛一亮,笑道:“东家是说那个——蜂窝煤?已经做成了吗?”
陈浣纱神秘一笑,从袖带内取出一物。
“诸位且一观究竟。”她难得调皮地说道,引得众人都是一笑。
看过之后,众人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曾术拿着那张画纸在那儿爱不释手,半日才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乐呵呵道:“东家,这家伙看着的确是神奇,真能用它做出蜂窝煤么?我们何时去取?如何去试?”
陈浣纱道:“自然是能做的。如今它就在城东铁匠铺,至于何时去取嘛,就看……”面对曾术伸长的脖子,她好笑道:“自然是看你何时愿意去便何时去呢。”
曾术也不计较她故意逗他之举,闻言大乐道:“我愿意,我现下便愿意。”他“噌”地站起来,激动道:“东家,我现下就去。”
众人都笑起来,曾源拍了他后脑勺一记,轻喝道:“别胡闹,坐下来听东家把话说完。”
曾术小小惊呼了一声,看看兄长的脸色,再看看在座之人的笑脸,蜜色的脸皮一红,讪讪坐下来。
陈浣纱喝了一口茶,道:“我也没许多好说的,等会儿阿术乘坐马车去把东西拿回来,我先检查一番有无差错。要做成蜂窝煤,还需要准备一些原料。这些只能等把田庄赎回来再做了。一则酒楼里人来人往,在这儿做没法达到保密的目的,二则,做煤所用的原料,还是在田庄就地取材的好,三来,田庄那边也开阔,便于大批量生产此物。等一批煤做出来,你们用过了,我们再说后头应该怎么做。”
众人点头应是。
再说了一番酒楼今后的展方向,陈浣纱单独留下孙不长、洛行书两人,细细交谈了一番,把该确认的事情确认下来,便散了。
自出狱这日起,桂芳酒楼便翻天覆地一改在旻丰城百姓们心中的印象。
赎回田庄的事情自然又引起陈善一番感伤,但经历这番牢狱之灾,虽然身体受到的苦有限,但对陈善的精神无疑是重大的打击。自此之后,他越对酒楼经营之事看得淡了,他重认识了他的嫡长女,放心地把整个酒楼的重任托付在她身上。
他会用带着歉意地眼神看着忙碌的陈浣纱默默无言,却绝不会说哪怕一个字要把酒楼接替过来自己经营的话。他日日只陪着经此打击身体状态一度受损的陈娘子,闲暇时夫妻两散步访友,偶尔会亲自送其他女儿们去雪苑书院念书,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酒楼刚刚振作之时的平静安乐里,然而,谁都不知道,这份安乐还可以维持多久。
陈浣纱用尽一切能量开始筹谋酒楼的扩展。蜂窝煤问世,在陈家赢得一片赞赏,便是齐家也因此受益。
齐家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再大的变化是齐长岐带来的。他游学三年,不仅满腹诗书,更增添了光靠读书无法增长的阅历和对世情时局认识的敏锐性。但光有这些还不够,大启做官有两条途径,一条便是推官,由世家大族、名门望户或德高望重之人举荐孝廉博学之士为官,另一条途径是科举晋身。
而随着士林人士抱团在官场立身,科举为官之人的地位越来越受到重视和推崇,寒门士子自从又多了一条终南之路。虽然这条路更为辛苦,但只需努力便可赢得一个机会,却比充满潜规则的推荐之道更为受人喜爱了。
齐长岐自然也是打算科举晋身的。他天资聪颖,三年游学让他比一般士子懂得更多,看得看透。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便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众人眼前,而现下。时机已经到了。
八月秋闱,齐长岐正好一试身手。而随着齐长岐入学,齐长蒲的悠闲日子也到头了,在他拖三阻四想方设法仍然无效之后,齐长蒲收拾着小包裹,依依不舍地从陈家的田庄被一辆马车送去了与旻丰城紧挨着的黄洞府白树书院。
日子就这样悄悄地在所有人的忙碌中嗒嗒地飞过去,而桂芳酒楼,终于凭借其独特的南北全能风味、特色唰锅、火锅、干锅而稳稳占据旻丰第一大酒楼的地位。
又是一年七月,骄阳如火,陈家一处田庄,陈浣纱喝着冰镇后的杨梅汤,在贴身女侍竹青的殷勤服侍下,含着笑意审视着眼前层层叠叠的蜂窝煤。
身后洛行书一身灰青色长袍打扮,长随意在脑后挽了一个髻,他冷峻的面容仍然藏在长长的额下面,露出来的鼻梁挺拔直,一张不肥不瘦的淡红嘴唇始终维持着一条微微抿着的弧线。天上艳阳炙烤着大地,陈浣纱穿着一身薄衫尤自汗湿黑,他却清清爽爽毫不受暑气的影响,这让陈浣纱相当嫉妒。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洛行书越神秘了。在一次拦路越到劫匪之时,陈浣纱惊讶的现他竟然有一身不输周斌的好功夫。他对人也越来越冷淡,即便是最尊贵的客人,也难让他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除了与最早被陈浣纱买回的那几人关系不错,他再也没有对后来的任何一个伙计露出善意,哪怕是最活泼的人,见到他也自动避让消音。
这些表现,陈浣纱一一看在眼里,但她没有问。只要他还在为桂芳酒楼做事,只要他不危害到她的利益,那么,他是什么样子,她不会多管多问。但她也没有白白放着人才不用的道理,凭心而论,洛行书在厨艺的进益有限,他不可能成为最好的厨子,便是曾术,在已经过去的一年时光里,也证明他更适合做一个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