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来王府的都只是些固定的人,奈何这几天池青道为君闲添置了许多东西,一来二去,送货进府的人就多了起来,这里面鱼龙混杂,确实是要小心为上。
律雁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件破得快要漏风的脏袍子,池青道曾经说给他买几件的,他也不要。自出一别,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了,律雁从来不写信,就是收到了池青道的信也不会回。
因此池青道并不知道他的近况,等他露出整张脸的时候,池青道着实是吃了一惊,她问:“你的脸怎么了?”
律雁长年累月跟毒草香草泡在一起,本就比一般人看着苍白羸弱很多,此时此刻,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好大一块被腐蚀的痕迹,从眼角到耳后,几乎连皮肤下的血肉都要露出来了。
“还得是你啊,”律雁不以为意地坐下,“其他人看见我这副样子都转过头去吐了。”
“他们那是正常反应。”
“你不正常,”律雁阴恻恻地笑起来,“所以我们才会是一类人。”
池青道没工夫听他的同病相怜,单刀直入:“听说过十二楼吗?”
律雁的神色变了变,“你得罪十二楼的人了?”
“算不上,抓了个十二楼的奴隶。”
律雁沉默良久,池青道以为他是在想什么应对之法,没想到这家伙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池青道,你完蛋了,你的仇人都快排到西域了。”
池青道与他交往甚久,就知道,他嘴里没一句好话,池青道也懒得跟他纠缠下去,“等会儿本王让安一带你去关那个奴隶的地方。”
“这么着急,去见王夫啊?”律雁的声音在池青道的身后响起。
池青道摆了摆手,“改日再请你见他。”
律雁又坐了回去,不能见到池青道那如珍如宝的王夫固然令人失望,但既然池青道特意交代,让安一带他去见那个奴隶,也许那个奴隶身上有更好玩的事情。
不会武功又没什么歪心思的常季大大方方地被关在柴房里,门口守卫的人还是刚刚添上的。
那人坐在阴影中,听见声响也没有抬头,他正拿一块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头在磨自己脸上的那朵柰花。
原本力度不大,雀安安又用的特殊颜料,磨不掉,后来他突然了狠,一下又一下,对自己遭受的痛苦置若罔闻。
柰花渐渐模糊,就像他对雀安安的情谊一样。一个奴隶对主人的情谊,很容易就会被消磨掉。
律雁倒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儿得很,那奴隶一边磨,一边掉眼泪,手也被锋利的石头磨破了,如此大的力度,他那张被面具烙住,早已面目全非的脸,必然也不好受。
律雁喜欢疯子,可他平生遇见的都是假疯的人,真疯子少之又少,池青道算一个,眼前的奴隶算一个。
池青道为了少时遇见的小公子居然连秘药的痛苦都可以不管不顾,虽然他让池青道那秘药的效用减损了不少,但也只是达到不会危及性命的地步,疼还是要疼的,听说闻乐安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池青道眼睛都不眨地杀了。
眼前的奴隶干的事情不算疯,可他绝望又期待,不舍又眷恋,实在是让人着迷。
作者有话说: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我的文里都是真疯子。
第二十二章
“你是十二楼的奴隶?”
将那朵柰花磨到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后,那人泄了力,摊开手掌,石头掉到地上,出闷响,律雁捡起那块沾满鲜血的石头,饶有兴致地问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刚刚下定决心放弃喜欢雀安安的常季如今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搭理眼前的这人了。
“谁的?”律雁对他不声不响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蹲下来离他更近,律雁的那张脸也映进了对方眼里。
常季还来不及闪躲,就被律雁拽住了按在原地,“雀安安的?”
常季无端从这句话里品出挑衅,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让他讨厌,他想回一句与你何干,嘴里空空荡荡,他连一个字节也不出来,而这些都是雀安安给予他的,他顿时颓唐下来,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说这样一句话呢。
律雁却强势地卡住他的下巴仔细查看,探究的目光充满羞辱,常季挣扎不过,只能任人摆弄,孤注一掷的勇气,又化作了眼泪淌下。
被拔掉舌头,被烙上面具,这么多年过去了,雀安安还是一如既往地狠毒,只是……律雁摩挲过面具上被磨去柰花的地方,雀安安可不会为一般的奴隶亲手画一朵柰花。
这个奴隶当真是有至极。
“池青道呢?”律雁走出来,安一还候在门口,大约是在等他。
“王爷在泽园与王夫用饭。”
“那就走吧。”
律雁在前,安一跟在他身后,池青道的泽园他来得不算少,甚至在池青道身上的秘药频繁作的时候,他还在泽园小住过,但眼前的泽园已非昔日的泽园。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律雁问。
“王爷离府前。”
一切都是按照池青道的心意改建的,什么地方该种什么,该修什么,全是池青道一手安排的,她将这样一座院子捧到君闲面前,君闲很难会不动心。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风景如画,像君闲这般的人,最是容易留恋风景,也最容易被美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