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道端着那锅粥进入崔正初为她和君闲安排的帐篷时,君闲正在洗脸,他将袖子挽得高高的,一捧水径直扑到自己脸上,不待他拿帕子,那水珠就沿着他的下颚,溜进他脖子里去了。
大清早的,王夫真是秀色可餐啊。
只可惜很快君闲就取了帕子将脸上的水珠通通拭去了,池青道大失所望,而君闲转头,就看见池青道端着锅粥傻站在门口,他笑着向池青道走过去,“怎么把人家锅都拿来了。”
“我端着称手。”池青道避开君闲来接的手,稳稳当当将锅放到了桌子上。
称手?又不是去打人,君闲走到桌子边,无言笑了笑。
吃过饭后,池青道将安一刚刚递过来的信展开,信很长,安五应该写了好些重要的事情。
信中言明,她已经找到律雁,律雁毫无损,他们如今在江南清然,律雁只身入安宅,在安宅里现了的线索,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抓住了两个人——
“苗疆,蛊婆。”池青道摩挲着信纸的边缘,喃喃出声,没想到在清然也现了苗疆人的痕迹,清然有什么值得让苗疆盯上的吗?
安宅在清然啊,那长夜是关东闻氏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苗疆的蛊婆不分男女,只要养蛊养得好,就都能成为蛊婆。”君闲凑过来,和池青道一起看信。
在安五的审问下,其中一人坦白,她得了吩咐,死盯着安宅,只要有人进去了安宅,不论身份、地位,都通通杀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安宅已经荒废,苗疆还派了人在安宅盯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忌惮,过去十几年了,依旧放不下。
此人在清然埋伏了好几年,又与她的帮手合谋,煽动当地的百姓成为她的耳目,其实在她之前,另有一位袁先生,那位才是真的袁先生,只是在当年那个高手逃走之后,她追上去,想要杀那个高手,却反倒被杀了,寨主不肯放过袁先生在清然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命她戴上□□,伪装成袁先生。
袁先生历经十几年,而容颜不老,说出来的话自然更叫人信服。
安五顺着这个继续追问,但无奈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对为什么要守着安宅为什么要杀从安宅出来的人等一概不知,正当安五追问她寨子的名字的时候,此人刚说了一个字,就毒身亡。
如今安五和律雁打算循着在安宅现的线索,追查下去。
“也是毒身亡?”君闲有些惊愕,池青道在事后告诉了君闲在蝉山上生的事情,来得如此凑巧,不可不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是。”池青道看下去,最后一行字是安五写上来的线索:清然,李花河。
他们在蝉山遇见的和安五律雁在清然遇见的,都不是接近核心的人物,不亚于外界的死士,苗疆的事情处处透露着危险,池青道吩咐安一给安五回信,让她一切小心行事。
而池青道则带着君闲跟着崔正初派给他们带路的小兵,来到了石兰所在的茶林寨。
茶林寨不大,寨子却星罗棋布,四周都环绕着密林,只从他们走的这一侧开辟出一条路来,看着很是隐秘,就像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的乌黑果实。苗寨中的人大多服装奇异,顶着高高的髻,纵使有他们这些外人经过,他们也不足为奇,茶林寨里的人都认识白云军,还塞了好些东西给他们,因此一路还算畅通无阻,甚至收获满满地来到了石兰她们家的寨子前。
石兰与她奶奶同住,老人头花白,正坐在门前揉炒好的茶叶。
想是自己喝,只要将茶采回来,也不只是挑茶芯,挑嫩的,带着两三片叶子揪下来,回来由自家铁锅一炒,再反复揉捏,放到阳光下晒干就好了。
江南人家通常这样做,池青道还记得趴在灶台边上看母亲炒茶时的场景,茶香阵阵,母亲一边翻炒一边用手将那些茶叶捞起来又洒下去,幼年的池青道觉得奇极了,母亲也抱着她试过,可惜铁铲太重了,她根本举不起来。他们住的地方没多少茶树,往往就是采清明茶,喝个鲜。
如今已近五月,应该是晚茶了,池青道上前与老人攀谈,她笑得一脸无害,神情尽是对茶的向往:“奶奶爱喝茶?一看奶奶这茶,就知道炒得好。”
老人浑浊的目光瞥一眼池青道,半晌才慢吞吞地说话:“不喜欢,阿兰喜欢。”
但池青道夸她茶炒得好,她心里开心,不像阿兰这个死丫头每次都埋汰她,有本事别喝啊,每年又都巴巴地要这茶。
老人家想起那闹腾的孙女,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阿兰在家吗?”池青道顺着问下去。
“不在,进山采药去了。”
那就只好等,等到快晌午的时候,石兰才回来,她这一趟收获颇丰,背篓里背着的都是满满当当的药草,手里还用桐叶包着一把什么,仿佛献宝一般递到老人面前给她看:“阿酿,你看。”
打开一看,是满满当当的一包桑葚,老人推说着她不喜欢还是捡了一颗丢进口里,不到一会儿,仅剩的牙齿上就变得紫黑一片。
石兰笑开了,有着苗族少女天然的灵动,她进屋才看见池青道几人,愣了一会儿才问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奶奶:“阿酿,有客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奶奶抬眼看向池青道他们:“说是你的朋友,算不上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