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就看出来了,苏栖的骨子里,已经浸透了阴鸷狠戾的疯狂与执拗,可以随意的将自己抛掷险地,九死求生。
他不光不在意旁人的生死,自己的性命也同样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耗费四年的光阴,将一个十岁幼儿,生生铸造成这般模样?
谢乔掩在袖下的手心微微攥紧,片刻,方才继续道:“这么说,守在凤凰台外的人,你是不是也不会见?”
苏栖点头:“明日派元朔去赶一次,不走的就可杀。”
谢乔看着他,声音沉静:“他们是王李出身的世卿大夫,不会这么轻易走的。”
虽然在谢乔看来,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还不算久,但周围人的言行举止,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一个语气,都在告诉着她,姜国的世家门阀是何等的自视甚高,嚣张跋扈。
流水的姜王,铁打的世家,五姓门阀可以看不起公主国君,她凭着谢氏的出身,可以威逼质子,顶着水性杨花的名声照样可以翻身上岸,嫁给太子。
连流云这个世家出身的奴婢,当初都曾理直气壮的鄙夷卫国的甲士,甚至苏栖本人。
这样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世卿大夫,若是卫王亲自拒绝就罢了,元朔一个粗莽的黔护卫的驱赶,他们宁愿死,也不会受这样的屈辱。
但谢乔也已听出了,这正是苏栖的打算。
姜都崔氏已然灭门,王李两家的公卿再血溅王宫,下一步就是三家联结报仇杀敌,与卫人性命相拼。
苏栖则会在这场硬碰硬中杀足够多的人,杀到他们心存畏惧,再不敢贸然出头。
谢乔相信苏栖有做到这话的底气,但他要在这场拼杀中杀掉足够的人,自己又会折进去多少?
两千的精锐甲士消耗得越多,威慑力就会越弱,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镇压。
这样的恶性循环,要一直消耗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撑到苏栖伤口恢复,带她安全离开?
想到苏栖身上遍布的伤口疤痕,谢乔微微闭目:“过刚易折,我们未必一定要这样。”
苏栖微微凝眸:“你想让我劝他们回去?”
谢乔失忆之后,的确十分心软,苏栖这样想着,良善的阿乔不愿见他杀人,临时起念想要保下王李两家公卿的性命,也很正常。
这要求与他原本的打算背道而驰,但苏栖却也并不打算为这种小事拒绝谢乔。
他声音仍旧清冽平淡:“我明日应当就能起身,到时……”
“不。”
但叫苏栖诧异的时,还没有等他说完,谢乔却已冷静的拒绝了他:“弱者才会谈判,你已经强硬的灭了崔氏,这时候就不能露面让步。”
苏栖面露疑惑,下一刻,谢乔便继续道:“但我可以。”
“我出身五姓门阀之的谢氏,又众人皆知从前与你有过一段旧缘,既可以代表你,身份也不算辱没。”
开口之后,谢乔后面的话就越顺畅:“崔氏灭族的威慑已经足够冷酷,我出面劝说圆全,或许能够劝说他们老实回去。”
苏栖安静的听完了她的话,等谢乔停下,便干脆点头:“好。”
这一次,换成谢乔面露诧异。
她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说服,才能改变苏栖的想法,结果,她一说,苏栖就立即点头。
就……就这么简单?
这进度顺利的谢乔有些不肯相信:“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
苏栖反而表现的十分寻常:“从前这些事,也全是听你筹谋,你只教我听话杀人。一把刀,听话锋利就已足够。”
谢乔猛然想起苏栖之前提起元一时,也说过类似的“一把不听话的刀,就该换了”。
她那时以为这是一个君王特有的,将臣仆都视作工具的无情冷漠,要按这么说,原来源头是在她这儿?
在她面前,苏栖不光物化臣仆,也会平等的物化自己。
谢乔一时目瞪口呆。
倒是榻上的苏栖,却平淡的仿佛只是说了一句闲话,还在顺着她的想法建议:“你打算何时去见他们?我命元朔回来护卫你,你也可以带上卢陵,他虽无用,胜在卢氏已经死的只剩他一个,他出面,就能代表卢氏,那些衣冠华服就看重这个。”
“不,不急,我已经让流云去给他们送了茶汤,元朔回来也好,我原本也打算让卫国甲士先去赶人,在要动手前再露面给他们垫个台阶……”
谢乔干巴巴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苏栖也立即点头示意明白,是一副十分熟稔的下位者姿态。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谢乔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口的疑惑:“我,为什么会这样?”
苏栖看她:“什么?”
谢乔几乎有些混乱:“我不理解,我的性格,正常的话不应该这样,我也压根不记得自己居然做过这么多过分的事,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苏栖耐心的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越听越疑惑,直到最后,才有些莫名解释:“你失忆了,自然不记得。”
只是失忆,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仿佛她天性就是这样肆意放荡、风流成性的海王,还毫无人性,就爱侵犯人权,用暴力调-教伤害一个稚嫩无辜的十岁男孩儿。
谢乔愣了愣,低头揉一揉脸,理顺自己的心情,重在空白的茫然中,用理智摸出一根线头:“那我为什么要杀姜王?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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