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仙逝后,谢乔恍惚间也曾想过,如果她当初没有应下这桩亲事,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误以为她当真将姬天放在了心里,也不会为了不连累她与姬天的婚事,便决然自尽?
但谢乔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对于姬天虽有迁怒,但并未当真生出杀心,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甚至称得上有同样目标的伙伴。
姬天猜到了她的目的,但从头到尾都未曾阻止,也可能是利益一致的缘故,谢乔得王舅信任,挑拨姜王杀二殿下,猜忌七殿下时,姬天甚至都在默默的为她提供便利,之后姬天被封太子,也少不了她的助力,连最后两人再议婚事,也都存着一种无言的配合与默契。
但让谢乔没料到的是,十年光阴,她已将姜王送进了陵墓,却在黎明之前,险些栽在了姬天手中。
姜王死后的那几日里,谢乔心情复杂,整夜难眠,又在暑日中大起大落,身上难免不畅快。
姬天便在这时将她的汤药换成了过量的天仙子,让她丢了这十余年的记忆,直到如今。
现在想想,天仙子,黍醅茶,包括如今还收在她香囊中的钩吻木,下毒,果真是姬天惯用的手段。
姬天这么迫不及待的杀她,谢乔虽有些意外,但并不算惊诧。
以姬天的脾性,左不过忌惮她的野心权势,或是单纯想要为父报仇……都能找出缘故。
她未曾料到姬天这着急干脆,全无防范饮了天仙子,是她疏忽,既然她如今未死,之后也自会报还,不过各凭本事,谢乔对此都还算平静。
但叫谢乔愠怒的是,在她饮下天仙子,昏昏沉沉之时,姬天在她面前提起了母亲。
他说:“你像你母亲一般不知羞耻,若当真是世家贵女,受此屈辱,就该无颜自尽。”
他长在章台殿,从始至终都知道长公主的经历处境,心内却从来不将这苦难放在眼里,甚至一面心安理得受着母亲与谢氏的偏袒照顾,一面却在嫌弃着母亲早该去死!
这样的东西……果真是是他父亲的好儿子,都是一脉相承姬氏畜生。
一念及此,即便是如今的谢乔,都忍不住满心的杀意与冷冽。
但谢乔将这冷意掩盖的极好。
这样的伪装对恢复记忆的谢乔来说并不难。
在逝去的十年间,她甚至在姜王面前,都可以扮演出毫无破绽的小娘子角色,勾起这禽兽的“父女”情,何况一个姬天?
当她踏着厮杀与叫喊声,跌进身披鲜红大氅的银甲太子怀中时,面上便只是纯粹的惶然与惊恐,衬着她的秋水杏眸,娇喘微微,简直如同柔弱温软的无力雏鸟。
姬天下意识的揽住她的腰背,面上却是带着怀疑与试探:“阿乔?”
怀中谢乔也在用一种带些审视的陌生眼神打量着他,片刻,便又忍不住眼角通红,泛起湿润:“卫人虏我出城……殿下、殿下是我夫君,求殿下救我……”
姬天之前的确收到消息,说太子妃自尽不成,全失了记忆,他之前并不相信,如今见到谢乔这模样,却又存了几分怀疑。
姬天安抚的轻拍她的手心,谦和温润:“阿乔别怕,你可还记得我?”
“记得!”
谢乔抬眸看他,似乎感受到了安心,眸中也渐渐变得温柔无害:“流云说殿下是我夫君,我见殿下,便也觉亲切,殿下定然待我极好!”
姬天神色越温润:“那你可还记得苏栖?”
谢乔闻言回头。
苏栖已然杀进阵中,
在他的带领下,卫人如同一把尖刀,朝着她的方向血腥撕开一道口子,似乎已然没了理智,沦为了只知杀戮的血修罗。
但在姬天面前重重的护卫中,他前进的度仍是明显慢了下来。
林中仍有姜国兵士流水般漫出,一眼望去,足有卫人几倍,苏栖若是只为突围,这些人困不住卫人的精锐快马,但苏栖若想凭此杀到姬天面前,也无异于自取灭亡。
两千人,终究太少了,更莫提这只是第一日,他在此处折得越多,往后的路程就只会越难。
苏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此刻的他,又成了谢乔在东宫第一眼看到他时,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厉鬼模样,不,甚至比那时更加可怖,浑身胀满嗜血的戾气,森冷阴寒。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谢乔心下对此戒备畏惧,这一刻,却只觉酸涩胀痛。
这酸涩让她不必伪装,便自然露出了真心的痛苦:“我睁开眼就看见卫王,可我不认识他,他杀了很多人,我好怕……”
姬天细细观察着谢乔:“他可有伤你?”
谢乔咬唇摇头:“他只问我为什么要赶他走?有没有后悔?我给他下毒,想要逃跑,他也只是威胁我,说等虏回卫再做计较。”
姬天眼睛一亮:“苏栖中毒了?”
谢乔迟疑点头:“是殿下给我的毒,可他只喝了一口……”
姬天面上的喜色收敛几分,远远看向阵中浴血的苏栖:“原来如此,难怪看来并无妨碍。”
谢乔顺着他的目光下去,围绕着苏栖漫天的血腥之中,已明显看出羽卫的迟疑畏缩,以至于卫人调转方向突围时,一时竟无人敢去追击。
涌动的烟尘遮住了谢乔的视线,让她无法分辨苏栖临走前有没有最后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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