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寝时候,瑞巧备了香汤,捧了睡褛,望着兀自坐在外殿灯下执卷夜读的主子,道:&1dquo;太后,您不去沐浴更衣么?”
她抬眸扫一眼窗外天色,道:&1dquo;还早。”
&1dquo;早?”瑞巧正当困惑,听见外面大门开阖的声音打静寂的夜中传来,而后是一声唱喝——
&1dquo;皇上驾到——”
随即,殿门訇然大开,俊美无俦的少年负手踱入,笑问:&1dquo;姨娘还没睡?”
她微哂:&1dquo;我若睡下了,皇帝今日不是要徒劳往返么?”
&1dquo;姨娘总是心疼浏儿。”光武帝唇角微挑,几乎是在撒娇,&1dquo;姨娘让他们都出去罢,朕多日不见姨娘,要好好说说话。”
薄光莞尔:&1dquo;好歹等他们为你上盅茶罢。”
瑞巧呈来清茗,与其他宫人一并退离。
光武帝弃了对面的椅座不要,偏是拉过一个蒲团,偎着姨娘的腿坐了下去。
薄光低叹,抬手抚了抚自家甥儿的鬓角,道:&1dquo;已经亲政了,不是小孩子了呢。”
光武帝抓住姨娘的手,嘻笑道:&1dquo;浏儿有时想自己永远不必长大,就这么偎着姨娘一辈子。不过&he11ip;&he11ip;”垮脸一叹,&1dquo;如今方晓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太过自私。”
&1dquo;哦?”她弯唇,&1dquo;如今有什么不同了么?”
&1dquo;嗯&he11ip;&he11ip;”光武帝眸色游移。
她唇边保持着温柔的弧度,耐心等待。
&1dquo;姨娘。”忽然间,他屈膝跪地,仰望着容色倾城的姨娘,&1dquo;请您甍去罢。”
她先是小小意外,继而哑然失笑:&1dquo;我听错了不成?浏儿是想&he11ip;&he11ip;”秀眉轻扬,眸心内繁星点点,&1dquo;赐死姨娘么?”
光武帝一怔,旋即大瞠那对乌黑圆眸,紧摇其头:&1dquo;不是,当然不是!姨娘怎么会这么想浏儿?”
&1dquo;因为你不止是我的浏儿,还是太上皇的儿子。”她埋稍稍抵近了他,如果那个孩儿能够活着,是不是也会有一张和自己如此仿佛的面孔?&1dquo;太上皇会对你说什么,姨娘很清楚。纵然如此,姨娘还是让你去接近他,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需要知道真相。”
光武帝下巴垫在姨娘膝头,得意道:&1dquo;姨娘是想试浏儿爱姨娘多一点还是父皇多一点么?”
她想了想,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失笑道:&1dquo;那么,太上皇对你说了什么?”
&1dquo;父皇说了一个浏儿不认识的姨娘,或者是浏儿从未见过的姨娘的另一面。”
&1dquo;然后,姨娘在你心中幻灭了?”
&1dquo;相反。”光武帝呲牙一乐,&1dquo;父皇一股脑把姨娘窃取胥家江山的始末讲述给浏儿听,却貌似忘了姨娘把窃来的江山jiao到了谁的手里。听过那些话,浏儿方晓得自己今日的一切全是姨娘为浏儿拿到的,并非与生俱来。”
她但笑不语。
&1dquo;父皇对浏儿讲那样一番话,一再期盼我为他夺回江山,却从没有想到如今的江山并未易主,我是他的儿子不是么?很显然,我这个流着薄家血液的皇儿他并不满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如此英俊出类,难道不是天生的帝王相貌?&1dquo;其实,我不是不能体谅。想父皇如今不过才四旬出头,不甘做一位安享晚年的太上皇也属人之常qíng。不过,父皇果然是病得久了,当亲生儿子出现在面前时太过激奋,却忘了这个儿子已是皇帝。退一步讲,纵使我有归位于父皇的孝心,也得为自己设想罢?大皇兄虽已被削去皇籍,但以父皇的年纪,不难生下两三位得其心意的皇子,浏儿这个废帝届时该如何自处?”
薄光抚着自己膝上的那颗头颅,淡淡道:&1dquo;你外祖父说过,太上皇是一位颇具治世之能的君主,只是,心胸稍嫌狭隘。”
&1dquo;况且,就算父皇甘居太上皇之位,单是他命我对姨娘不利,已是万万没有可能。”
她扬唇:&1dquo;为何没有可能?”
光武帝抬起俊脸,忒是郑重:&1dquo;父皇可以有许多位皇子,浏儿却只有一位姨娘。”
她&1dquo;噗哧”一笑:&1dquo;你哪里只有一位?忘记你每年都来看你的三姨娘了么?”
&1dquo;怎能一样?”他摇头咕哝,&1dquo;这些年,无论生什么事,姨娘始终站在浏儿身后。藩王作乱,外邦犯边,浏儿不是没有心生惊恐,是姨娘推着浏儿往前迈了一步,迈出那步后,方是另番天地。”
她默然许久,低低道:&1dquo;你是姨娘此生最大的骄傲。”
&1dquo;真的?”光武帝大喜,眉角眼梢尽是灿烂笑意,&1dquo;姨娘是浏儿此生最大的力量之源。有姨娘在,浏儿无所畏惧,是而&he11ip;&he11ip;”他将姨娘两只素手牢牢握住,&1dquo;您还是甍去罢,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