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自己的小院,岑三娘和百草顺着窄巷往前,拐进一道黑漆大门,穿过一重天井,再经过穿堂,过了月洞门,就能进后花园。
仲夏时节,后花园生机盎然。假山下的绣球花开得热闹,花球重重的坠着,几乎触着了那池碧水。
水面上睡莲轻悠悠的浮着,或深紫或粉红的花静静的怒放。清晨鸟儿在树梢脆鸣。园子里散着静谧又活泼的美。
百草最爱这座后花园,去大厨房领饭时常常绕个大圈,也要经过这里瞧瞧。
想着清晨人少,岑三娘特意提前了两刻钟出门,为的就是和百草在后花园里静静的多待一会儿。
望着百草清亮的双眸,因为兴奋而浮起红晕的脸颊,岑三娘也禁不住被她感染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进了穿堂,月洞门关着,百草不以为意,伸手去推。
门没有开。
百草急了,拍着门喊:“张妈妈,开开门,我是百草。”
无人应答,守院门的张妈妈似乎不在。
岑三娘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伸手拉住了百草:“别喊了,这门今晨不会开了。走快点,还赶得及。”
运气好啊
百草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从了岑三娘。主仆二人迅的折回。
岑三娘步子走的急,额头很快见了汗。
“平时这时辰月洞门早打开了。今天怎么回事啊?”百草喘着气不解的问道。
绕过了四老爷的院子,岑三娘算计着时间还够,这才放缓了脚步:“自然是有人巴不得咱们迟到。还好早出来两刻钟,否则真让她们如愿以偿了。”
百草恨恨的说道:“奴婢知道了,定是眼红三娘子得的夏衣。故意叫张妈妈锁了门,好叫三娘子去得迟了……”
“嘘!”岑三娘竖起食指,止住了百草的埋怨。
关上通向后花园的门,主仆俩就得回头绕过四老爷的院子,再顺着窄巷子走向后院。这条路需多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今天岑三娘主仆没有提前出门,就会错过向三老太太请安的时辰。
岑三娘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等她和百草赶到时,六娘七娘幸灾乐祸的模样,三老太太不愉的脸色。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偏偏提前了两刻钟出门。这算不算是上天在眷顾自己?岑三娘望着面前幽长的窄巷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我一向运气都极好的。今后,咱们也一定会过得很好!百草,你信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向百草承诺。只是见着巷子上空那方狭窄的天空,岑三娘便有种想插上翅膀飞出去的冲动。
百草不加思索的回答:“三娘子说什么肯定没错的。”
刁难
进了后院,岑三娘收敛起情绪,笑咪咪的向坐在穿堂里的大夫人四夫人请安:“见过大堂嫂,四堂嫂!三娘来迟了。”
大夫人矜持的点了下头。
四夫人伸手将她拉到了身边,吩咐站在身后的六娘七娘道:“还不见过你们堂姐!”
六娘和七娘笑嘻嘻的对岑三娘福了福。
七娘才十一岁,声音娇嫩:“堂姐真孝顺,赶着来给祖母请安走这么急,都见汗了。”
说着便抽出帕子给三娘擦汗。
臭丫头!那是你们三房的宅院太大,又逼得我绕了远路。岑三娘一边腹诽一边拦住了七娘,笑着说:“七妹妹真贴心,别污了你的帕子。我歇会儿便好。”
一股凉风袭来,六娘殷勤的替三娘打扇,打道:“堂姐该不是昨晚得了裙子,兴奋得睡不着觉,起得迟了吧?”
垂手站在墙边的百草听了心里气不过,又不敢插话,只得死死咬住了嘴唇。
岑三娘笑着承认:“六妹妹猜的真准。正是昨晚堂祖母送了端午节的衫裙来,兴奋得一宵没睡好,今晨差点睡过头误了请安的时辰。”
她大方承认睡过了时辰,大方的说自己眼皮子浅,得了件裙子就兴奋得睡不着觉,直接把六娘和七娘想说的话说完了。
六娘最恨岑三娘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和三娘同岁,育的得早,胸鼓鼓的像个小包子,已比三娘高出半头来。六娘继承了岑家人的瘦脸,下巴尖尖的。眉眼继承了她当妾的娘,精致如玉雕。三老太太曾说过,岑家三房的女孩儿里,六娘是最美貌的。
虽是庶女,四夫人待六娘如珠如宝,三老太太也疼爱有加。六娘心气高,也就顺理成章了。
留在三房的同龄女孩儿就这么三个。六娘不会和七娘的婴儿肥包子脸比较,就盯上了三娘。
同样的瘦削脸型,六娘是副工牡丹,三娘就淡得像幅水墨画。
三娘守孝,这三年在岑家三房除了必须露面的时候,几乎足不出小院。三娘从来没在六娘面前得意嚣张过,说话做事几乎都顺着她。六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三娘不顺眼。
七娘也讨厌岑三娘。去年端午瞧着三娘穿那件百蝶衣,六娘惊羡不己。是她眼尖瞧出是件旧衣,耻笑了六娘没眼力,又讥讽了三娘几句。结果连主持中馈的大夫人被三老太太骂了一顿,何况是她。七娘从此见着三娘就巴不得她也做错事挨顿骂。
六娘七娘在对待三娘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今早还是七娘出的主意,六娘让丫头支走了后院门的张妈妈。结果三娘却没有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