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又气又笑,伸手戳她的脑门:“就知道胡说八道宽妈妈的心。”
岑三娘摸着额头,扮委屈:“出了孝,堂祖母又舍得给我做鲜亮的衣。怕是想要尽快给我订亲,等及笄就打我出嫁。堂祖母是长辈,亲事论不到我自己做主。如果我不得己嫁了,这些银子出现在嫁妆上会惹人眼红,到时候不能和离怎么办?
许氏捏着银票,眼里透出股凌厉:“三娘子放心,三老太太为着名声也断不会将你胡乱许了人。……实在不行,妈妈会去求你外祖父替你作主。”
“他们不是把嫁妆全要回去了么?一件东西都没留给我,三年来也没来人看望过我,哪里还会管我嫁得好不好。”岑三娘撇了撇嘴,又好奇的望着许氏道,“妈妈从来没和我说起过外祖家的情形。”
许氏欲言又止,摸了摸岑三娘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明日要早起,三娘子早点歇着吧。得空妈妈细细说给你听。”
岑三娘也不着急,嗯了声,吹灯上床睡觉。
许氏守夜,睡在窗边的竹榻上。
一晚上,岑三娘迷迷糊糊的听到许氏高大的身材辗转反侧间压得竹塌咯吱作响。她迷糊的想,奶娘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外祖家难道有什么来头不成?
下注(一)
城南外码头的河滩空地搭起了一座阔气的看棚。坐着刺史大人和城中的官吏们,以及像岑家三房大老爷这种得了刺吏大人名贴相邀的世家富绅和当地的名士。
挨着高台的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彩棚。州府的衙役和大户人家的家将十步一岗,将彩棚团团围住,隔开了城中百姓,避免惊挠了女眷。
彩棚之外,放眼望去,能站人的地方,人头攒动。站不了人的地方,岸边树上,也挂满了身手矫健的半大孩子,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到头。
古时娱乐少,逢年节这种活动基本上是全城参与的盛事,百姓倾城而出。不仅如此,城中的教坊乐役几乎全来了,一时间城南外码头丝弦管乐齐奏,高台之上更有舞妓翩然而舞。
三年来,在安静的小院呆久了,第一次踏足外面的社会场合。这种热闹的场面夹杂着笑声喧闹声,传进岑三娘耳中,让她生出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渐渐的,那种隔膜像被针刺破了,岑三娘眼里露出兴奋和激动。她健康的站着,人生才是个开头。她将要融入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真实而快活的过上一辈子。
大袖衫掩藏下,她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三娘子,我带了五百个大钱的私房,等会儿我也去下注。”百草站在她身后,快活的说道。
岑三娘吓了一跳,低声问她:“还能公开赌竟舸的?”
百草也低着声音回她:“这是自然。还是州府开的赌盘呢。不赌的没几个。不过,咱们府自己造有龙舟,老太太她们肯定赌自家的赢。”
岑三娘眼睛一亮,飞的往左右瞧了瞧,低声说道:“你悄悄去打听下怎么开的盘口。”
百草机灵的偷偷溜了出去。
“母亲,那艘红色的船就是咱们府上的!”大夫人轻声告诉三老太太。
江边停着十艘船身遍绘五彩的龙舟。这种舟比岑三娘前世见过的大许多,大概能坐五十个人。每一艘都装饰得分外华丽。仔细一比较,十艘船之间也有区别。好几艘船上操舟的汉子穿着统一,大概是出资人有钱,刻意定制了衣裳。像岑府那艘船,船身装饰华丽不说,船上的人都穿着红色的紧身短襦,精神抖擞。
岑三娘的目光渐渐移到了一条飘扬着方色黑旗的船上,抿嘴笑了。
“来人,取二十两银子替咱们家的舟添个彩头!”三老太太笑容满面,当即便吩咐人去下注。
争舸赛舟开盘下注是游乐的一项。三老太太起了头,大夫人和四夫人跟着下了十两的赌注。
下注(二)
除了岑家大老爷和大少爷应邀去了刺史所在的看棚外,三房簇拥着老太太坐在彩棚中的尚有四老爷,大夫人生的三少爷,四夫人生的五少爷七少爷和九少爷。
四老爷只陪坐了一会儿,便向三老太太告了假,自去和他的鸟友们吃酒去了。
“祖母,我和七娘想要去下注。”六娘和七娘,兴奋的跃跃欲试。
大唐民风开放,三老太太心情好,叮嘱两人带好丫头,便允了。
六娘笑盈盈的望着三娘:“三娘和我们一起去吧!”
岑三娘正欲拒绝,七娘娇声说道:“祖母,我们三姐妹一块去!”
三老太太目光在岑三娘身上转了转,笑着说好。
六娘七娘怎么会想着邀自己一起?岑三娘心生警惕,无奈百草还没回来,只得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跟在六娘七娘身后。
“阿富,陪我一起去!”开口说话的是九少爷岑知林。
三少爷和五少爷已年满十六,七少爷也有十五岁了,懒得凑热闹,各自吩咐下人去下五两赌注。
四夫人赶紧叮嘱道:“阿富,小心侍候着,莫让少爷被挤着了。”
岑三娘迟疑了下,停下脚步等岑知林。
岑知林穿着件银红色的圆领深衣,头上戴着顶小巧的金丝冠,腰间丝绦上坠着块翠玉和小巧的荷包,唇红齿白,可爱极了。
岑三娘忍不住去牵他的手:“走吧!”
岑知林没有拒绝。
小手肥肥的,握着挺舒服。今天倒是乖巧,岑三娘瞅着身边的小不丁暗想。